一直安静聆听的刘菲含,此时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带着她那种来自另一个时代的、理科生特有的条理和务实精神:“如苑姐姐的分析,很可能直指核心。但无论如何推测,要想定案,关键证据链不能缺失。目前看来,最直接的突破口,还是在牛成飞身上。他是最初的行贿者,也是贯穿整个事件的核心人物,理论上知晓的内情应该最多。只要他能清醒地、完整地开口,关震便无所遁形。可惜……”她轻轻叹了口气,眉宇间掠过一丝无奈,“方才狱卒来报,牛成飞虽然侥幸苏醒,脱离了生命危险,但因中风的后遗症,导致神志昏聩,记忆混乱,言语不清。审问的官员费了半日功夫,也只是得到些零碎的、毫无逻辑的胡言乱语,根本无法作为有效证供。”
戚睿涵听到这里,忍不住抬手用力揉了揉眉心,一股强烈的焦虑感如同带有生命的藤蔓,从心底深处疯狂滋生缠绕上来,几乎让他感到窒息。他声音低沉,带着难以掩饰的忧急:“牛成飞若一直如此浑浑噩噩,神志无法恢复,此案关键一环缺失,恐怕真要成了一桩难以彻底查清的无头公案。关震老奸巨猾,极有可能借此机会蒙混过关。若真让他逃过此劫,以他的心性手段,日后必然成为朝廷心腹大患,遗祸无穷。那我们之前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奔波查证,岂不都付诸东流?”想到关震可能逍遥法外,甚至将来反扑,他的心情就愈发沉重。
书房内再次陷入了更深的沉寂,只听得见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以及灯烛燃烧时灯芯偶尔爆开的、细微的“噼啪”轻响。那跳跃的火苗,仿佛也在为这僵持的局面而焦虑不安。
刘菲含凝眉沉吟了片刻,眼中忽然闪过一丝灵光,像是夜空中骤然划过的一道流星。她抬起头,语气带着一种尝试性的决然:“失忆,或者说因脑部受损导致的神志混乱,也并非完全没有唤醒的可能。在我的家乡……嗯,在我读过的一些极为冷僻的医书杂记中,曾记载过类似的案例。强烈的、有针对性的外部刺激,有时或许能像一把钥匙,意外地冲开被阻塞的记忆闸门,唤醒部分深层记忆。”她的话语略有斟酌,避免直接提及“未来”,但在场众人都心领神会,知道她指的是那个她来自的、知识与技术都远超当下的时代。“或许……我可以去天牢试一试。总比我们在这里坐以待毙,徒劳等待要强。”
戚睿涵立刻看向她,眼中既有询问,也燃起了一丝新的希望:“菲含,此法……你有几成把握?风险几何?”他深知天牢环境恶劣,更担心此法若不见效,反而可能授人以柄。
“谈不上把握,更多是一种基于理论的尝试。”刘菲含回答得十分坦诚,她站起身,神情却异常坚定,“但事到如今,任何有可能突破僵局的方法,都值得一试。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线索在此断掉。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天牢。”
“我同你一起去。”戚睿涵也随即起身,语气不容置疑。他不能让刘菲含独自去面对那种地方,无论于公于私,他都必须陪同。
与此同时,刑部尚书关震的府邸内,却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光景。
与光禄大夫府的灯火通明相比,关府的书房里只孤零零地点了一盏如豆的油灯。昏黄黯淡的光线勉强驱散一小片黑暗,却将房间内大部分的陈设都笼罩在模糊的阴影里,更将关震的身影在身后墙壁上拉扯得忽长忽短,扭曲变形,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与阴郁。
关震独自一人瘫坐在那张象征着他身份地位的红木太师椅上,往日里总是梳理得一丝不苟、戴着崭新乌纱帽的发髻,此刻显得有些松散,几缕花白的发丝垂落额前,他也无心整理。身上那件深紫色的官袍还未换下,皱巴巴地裹在身上,仿佛一夜之间,这身象征权力与威严的官服也变得沉重无比,压得他直不起腰来。他只是怔怔地望着桌上那跳跃不定的微弱灯火出神,瞳孔中倒映着那一点昏黄,却空洞无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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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里金銮殿上的那一幕幕,如同走马灯般在他脑海中反复上演、挥之不去。李自成那看似平静无波,实则蕴含着雷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