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整了整身上绸缎商人的衣袍,对李岩和戚睿涵道,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走,我们上那花船瞧瞧去。看看这永定河上,颜元所指的‘贪’字,究竟是何等模样,是何等人物,敢在天子脚下,如此肆无忌惮。”
李岩面露忧色,压低声音:“东家,那船上情况不明,人员混杂,恐有危险。不若等菲含姑娘调齐人手,再……”
“无妨,”李自成打断他,目光依旧锁定在那艘花船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天子脚下,朕……我黄来儿倒要亲眼看看,是何等魑魅魍魉,敢如此嚣张。元芝,”他看向戚睿涵,“你跟紧些,注意观察,见机行事。”
戚睿涵心中凛然,他知道李自成这是动了真怒,同时也是一种自信,一种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对自身掌控力的自信。他默默点头,体内那属于现代人的灵魂与这古代身躯融合后带来的敏锐感知,已悄然提升到极致,仔细感受着周围环境的细微变化,尤其是那艘花船方向隐隐传来的能量波动。
三人于是不再犹豫,径直向那艘花船停泊的码头走去。近看之下,这艘花船更为气派,船体漆色鲜亮,窗棂镂刻着繁复的花鸟图案,船头的灯笼也比寻常船只大上一号,虽在白天未点燃,却也显出其与众不同。
一个管事模样的船老板,约莫四十岁年纪,面色精明,眼珠灵活,见三人走近,尤其是为首的李自成虽然穿着商贾服饰,但气度沉凝,步履稳健,目光锐利,绝非寻常商人,连忙迎上几步,脸上堆起职业化的、带着几分讨好也带着几分审视的笑容:“几位客官,可是要游河?欣赏这永定河两岸风光?实在不巧,今日这船已被几位常来的大官人包下了,恕不接待外客,还请几位见谅。”
李自成停下脚步,目光平淡地扫过船老板,淡淡道:“我们不是来游河赏景的,是来找人谈笔生意。”
船老板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之色:“谈生意?这……里面的几位官人都是约好了的,正在……正在雅集。不知客官您认识哪位?可否告知姓名,容小的进去通禀一声?”
李自成从袖中摸出一小袋早就准备好的银子,掂了掂,随手抛给船老板,语气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我们不认识谁,但这项生意,里面的官人定然感兴趣。行个方便。”他的话语简短,却自有一股上位者的威势。
船老板接过钱袋,入手沉甸甸的,怕不有十两之多,脸上顿时笑开了花,那点为难瞬间烟消云散,迅速权衡了一下利弊——里面那些官人固然不能得罪,但这位“黄员外”显然也非易与之辈,而且出手阔绰,不如先放进去,里面官人若怪罪,自有他们自己去理论。他侧身让开,压低声音道:“既如此,三位客官请上船,只是莫要打扰了官人们的雅兴。里面都是……都是贵人,说话行事,小心些为上。”
踏上微微晃动的跳板,进入船舱,一股温热甜腻的暖香夹杂着浓烈的酒气、脂粉味扑面而来,与外面码头上清新的空气形成鲜明对比。舱内布置得极尽奢华,地上铺着厚厚的西域绒毯,踩上去软绵绵无声无息;四壁悬挂着裱糊精美的名家字画;桌椅皆是上等的红木打造,油光锃亮;角落里的冰盆散发着丝丝凉气,驱散着初夏的闷热。
十数名官员模样的男子,身着各色华丽丝绸袍服,有的搂着浓妆艳抹、衣衫单薄的歌妓调笑,有的在高声划拳行令,喧哗不已,有的则凑在一起交头接耳,神色暧昧。桌上摆满了时令鲜果、山珍海味,玉杯金盏,盛满了琥珀色的美酒。一派笙歌燕舞,穷奢极欲的景象,与船舱外那些为生计奔波、汗流浃背的苦力脚夫,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李自成、李岩、戚睿涵三人强压下心头的震惊与怒火,找了个靠船舱边缘、不太起眼的空位坐下,默默抓起几粒瓜子,假意嗑着,目光却如鹰隼般锐利,不动声色地扫视全场,将那些纵情声色的官员面貌、言行一一记在心中。
戚睿涵尤其注意到,这些官员推杯换盏间,谈论的多是官场升迁调动、田宅买卖、古玩奇珍,言语间对民生疾苦、朝廷政令毫无触及,仿佛那一切与他们毫无干系,他们身处一个由权力、金钱和欲望构筑的孤岛之上。
不远处,泉州知府林荣泉正搂着一个歌妓,手在其腰肢间不老实地游走,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李自成这边,觉得这年长的商人侧影有些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时却又想不起来。他心中莫名泛起一丝隐隐的不安,如同平静水面投下的一颗小石子,那涟漪虽小,却扰动了方才的放纵心境。
他推了推身旁已喝得面红耳赤、眼神迷离的通判杨永生,朝李自成的方向努了努嘴,低声道:“杨通判,你看那边坐着的三人,尤其是那个年长的,气度不凡,可觉得有些眼熟?”
杨永生眯着醉眼,顺着方向看了看,晃了晃脑袋,不以为意地道:“眼生得很,看那穿着,许是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