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两侧高地上、无数风蚀土台之后,无数面顺军旗帜骤然竖起,迎风招展,杀声震天动地,仿佛从地底涌出无数天兵天将。早已等候多时、忍耐着饥渴与寒冷的顺军伏兵尽数现身。
部署在制高点和隘口的火炮率先发出怒吼,轰鸣声震耳欲聋,巨大的实心弹丸带着死亡的呼啸砸入谷地中密集的准噶尔骑兵队列里,顿时人仰马翻,血肉横飞,掀起一片腥风血雨。紧接着,如同飞蝗般密集的箭矢,带着凄厉的破空声,从四面八方覆盖而下,形成致命的箭雨。同时,浸透了火油的火箭划破渐暗的天色,点燃了谷地中干燥的骆驼刺、红柳以及顺军事先巧妙放置的易燃物,谷地中顿时火光四起,浓烟滚滚,进一步加剧了混乱。
准噶尔骑兵猝不及防,完全陷入了被动挨打的境地。战马受惊,嘶鸣着四处乱窜,将背上的骑士甩落;士兵们被这来自头顶和两侧的突然打击打懵了,拥挤在狭窄的谷地中,进退维谷,阵型彻底崩溃。和多和沁虽骁勇,此刻也是心胆俱裂,他声嘶力竭地试图组织部队向来的方向突围,但谷口已被顺军的火炮和重兵封死;想向两侧冲击,陡峭的土崖难以攀爬,上面还有不断投下滚木礌石、射下冷箭的顺军步兵。
顺军步兵则如同蓄势已久的猛虎,在军官的率领下,以严密的小队阵型,从高处冲下,利用对地形的熟悉,灵活地分割、包围、歼灭已成惊弓之鸟的准噶尔士兵。战斗从黄昏时分持续到深夜,火光映照下,刀剑碰撞声、喊杀声、垂死哀嚎声交织在一起,谷地中尸横遍野,血流成渠,景象惨烈无比。
混乱中,和多和沁在亲卫拼死保护下,左冲右突,试图杀出一条血路。但他那身华丽的铠甲在火光中太过显眼,很快被数名顺军悍卒盯上,团团围住。
和多和沁奋力挥舞弯刀,格杀数人,但终究双拳难敌四手,被一名顺军校尉从侧后突入,一刀砍在腿弯,踉跄倒地,随即数把长矛短刀同时刺下,这位称雄一时的准噶尔酋长当场毙命。顺军士兵割下其首级,挑在长竿上高声示众。主将既亡,残存的准噶尔士兵更是斗志全无,纷纷丢弃武器,下马跪地乞降,少数侥幸逃脱的也如惊弓之鸟,四散奔逃。这支曾称雄西域、令周边部族畏惧的准噶尔主力,就此土崩瓦解,烟消云散。
此役,顺军巧妙利用地形,精心设伏,以极小代价,几乎全歼准噶尔主力,并阵斩其酋首和多和沁,堪称一场酣畅淋漓、战果辉煌的经典胜利。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迅速传开,西域尚未归顺的各部族闻讯震恐,再无抵抗之心,纷纷遣使至吴三桂军前,表示愿意归顺大顺,永为藩属。
顺军主力继续西进,一路势如破竹,接收城邑,安抚百姓,宣示大顺皇帝威德。至永昌八年九月底,天山南北广袤地域,包括伊犁河谷在内,尽数传檄而定,纳入大顺版图,设立西域都司。这场旨在收复西域的战争,从誓师出征到基本平定,前后历时仅一月有余,捷报传回北京,举国欢腾,李自成亦是大喜过望,对吴三桂及有功将士厚加封赏。
戚睿涵随同凯旋之师回到北京时,已是永昌八年的初冬。天空飘着细碎的雪花,北京城笼罩在一片素白之中,更显帝都的庄严与静谧。宁国公府张灯结彩,仆役往来穿梭,洋溢着迎接征人归来的喜庆气氛。吴三桂因西征大功,更受皇帝李自成倚重,赏赐无数,权势愈隆,对在此战中屡献奇策、居功至伟的戚睿涵也更为器重,几乎视若子侄,赏赐宅邸、金银绸缎甚厚,并正式向朝廷为其请功。
然而,当戚睿涵卸下满身征尘,洗去旅途疲惫,与白诗悦、袁薇、刁如苑、刘菲含、董小倩这五位与他命运紧密相连的女子重聚于宁国公府精心布置的暖阁中时,他敏锐地察觉到她们眼神中的一些变化。那不仅仅是久别重逢的由衷喜悦与对他平安归来的庆幸,更增添了几分他出征前未曾见过的、如同经过淬炼般的坚毅与某种下定决心的神采。
是夜,窗外寒风轻啸,室内却暖意融融,炭盆中的红箩炭烧得正旺,偶尔发出噼啪的轻响。众人围炉而坐,品着初雪煎就的香茗,听戚睿涵简略讲述西域征战之事,从戈壁的苍凉到魔鬼城之战的惊心动魄。他语气平静,尽量淡化其中的危险与艰辛,但女孩子们依然能从那些简练的描述中,感受到战争的残酷与力量在这个时代无可替代的重要性。
待戚睿涵语毕,短暂的沉默后,白诗悦率先开口,她的声音依旧温柔如水,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目光清澈地望向戚睿涵:“睿涵,你在外征战,我们虽在京城,居于这看似安全的宁国公府内,锦衣玉食,但心中无一日不为你、为大家的未来牵挂悬心。我们思前想后,反复讨论,愈发觉得在这世间,尤其是这样的时代,女子若只安居后宅,仰仗父兄夫君庇护,似乎……太过无力,也并非我们心中所愿。我们不想永远只做被保护的人,坐视你们在前方搏杀冒险。我们也想有能力保护自己,不成为拖累,甚至……在必要的时刻,能与你,与大家并肩而立,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无论这力量多么微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