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来了。”那存在开口,声音如潮汐涨落,“我们等你最后一问。”
她看着镜中光影,缓缓跪下:“我一直以为,我把你们救了出来。可现在我才明白,其实是你们一直在救我。如果没有你们的痛,就没有归心碑;没有你们的怨,就没有桃源纪年。是我借着你们的苦难,完成了自己的修行。”
> “这不是借用。”那声音温和道,“这是共享。痛苦从来不该一人承担,正如光明也不该一人独占。你愿意背负,我们便愿意交付。这就是信任。”
她泪流满面:“那……阿桃真的不在了吗?”
> “她在每一个选择原谅的瞬间。”
> “她在每一颗不愿放弃的泪水中。”
> “她在你梳头时想起的那个笨拙笑容里。”
> “她从未离开,只是换成了你看不见的方式活着。”
她伸手触碰井面,水波荡漾,映像散去,唯余一句浮现水面:
> **“别替我们悲伤。我们已经回家了。”**
她起身,面向东方,深深一拜。
归途舟中,她取出那只白瓷碗,十年干涸,此刻竟自行凝聚一滴清水,缓缓滑落碗底,拼出两个新字:
> **“继续。”**
她笑了。
回到宁州当日,便召集群贤议定新规:自今往后,守钥殿不再设“殿主”之位,改为轮值制,每年由九大支脉推选代表共同执掌,决策需全体同意方可施行。忆魂堂更名为“共心堂”,铜鼎移至中央广场,供所有人祭拜、倾诉、许愿。
她在宣令台上朗声道:“过去,我们害怕钥匙落入恶人之手。现在我们明白,真正的钥匙,从来不在某个人手里,而在千万人共同的选择之中。当我们选择听而不是堵,选助而不是杀,选记而不是忘??那一刻,每个人都是守护者。”
台下万人肃立,齐声应和:“我愿为守钥之人。”
当晚,奇迹再现。
整座宁州城陷入深眠,无人知觉。黎明时分,所有人同时醒来,发现自己枕边多了一件物品:
一位老兵得到半块烧焦的桃符,正是他三十年前亲手焚毁的弟弟遗物;
一名寡妇收到一封无字信,展开后泪水浸湿纸面,竟显出丈夫临终笔迹:“对不起,没能陪你白头”;
就连顽童也在床头发现一只破旧布偶,针脚歪斜,却是母亲幼年亲手所缝……
> “这是最后的馈赠。”那声音最后一次响彻天地,“我们把遗憾还给了时间,把爱留给了你们。从此以后,再无孤魂,再无秘辛,再无不得不咽下的委屈。”
春分之后的第十五年,五丰州迎来了第一场有声之花。
守钥殿前那株最早被雷劈开的桃树,历经十五载风雨,终于结出果实。果未熟,花先鸣。每当晨曦初露,花瓣便会轻轻震动,发出细微声响,起初如风吹铃铛,后来竟渐成旋律??正是那首传唱百年的童谣。
学者不解,修士难测,唯有孩子们最爱围坐树下,仰头聆听。有人说,那不是花在唱,而是花在回应??回应所有曾在树下说过的话,流过的泪,许过的愿。
言宁最后一次登上观星崖。
她已白发苍苍,步履蹒跚,手中仍握着那把桃木梳。她在亭中摆下两盏茶,一盏清淡,一盏微苦。风吹过,第二盏茶竟缓缓升起一缕热气,袅袅不散。
她望着远方,轻声问:“你们都在吗?”
> “在。”
> “在。”
> “在。”
无数声音叠在一起,温柔如昔。
她笑了,端起那杯微苦的茶,轻轻抿了一口,仿佛品尽了这一生所有的酸甜苦辣。
然后,她放下茶盏,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风吹动她的白发,拂过脸颊,像是有人在为她整理鬓角。
满庭桃花纷纷扬扬,落英如雨。
没有人注意到,她的身体正一点点变得透明,衣袍轻飘,仿佛随时会随风而去。直到一轮圆月升空,银辉洒落,她的身影终于完全消散,唯余一把桃木梳静静躺在石桌上,梳齿之间,缠绕着一缕银丝般的头发。
次日清晨,人们发现梳子自动飞起,绕殿三周,最终落入忆魂堂铜鼎之中。鼎身微震,内壁悄然浮现一行新字,与先前并列:
> **“执念已归,心灯长明。自此以往,万魂同安。”**
> **“而春风,永远记得回家的方向。”**
自此,世间再无言宁。
但每逢春分,守钥殿桃树必率先开花,且花瓣落地之时,总会拼出两个字:
> **“我在。”**
孩童们说,那是她在回答每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