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看到的。”她坚定地说,“就在这一代。”
他摇头:“我不信命,但我信你。你说会,那就一定会。”
当晚,他未回居所,留在亭中仰望星空。
子时三刻,一颗流星划破天际,坠入东海方向。紧接着,渡心树所在海域波涛翻涌,整株玉质桃树缓缓升空,悬浮于海面十丈之上,枝干伸展,绽放出万点金光。每一道光芒落下,便化作一名虚影人物,男耕女织,童戏老憩,竟与白日所见宁居城中之人一一对应。
他们不入人间,也不归星河,只是静静漂浮在海上,形成一座倒悬之城的投影。
> “我们在路上了。”那声音遍传四野,“请再等等我们。”
翌日清晨,孟希鸿坐化于望安亭。
无棺无椁,遗体置于桃木榻上,覆盖一袭素麻。守钥殿依其遗愿,未行火葬,亦未立碑,只将其生前所用律典《止杀书》投入忆魂堂铜鼎,炼成一枚青玉简,嵌入后山桃林入口石碑背面,刻字曰:
> “吾毕生所求,非除魔卫道,但愿天下无魔可除,无道可卫。”
消息传出,九大派皆遣弟子前来守灵七日。最令人动容者,乃是当年曾奉命追杀灵钥者的“斩异司”残部??如今已改名为“护源卫”,全员白衣素服,跪于山门前诵读《归心录》,声震山谷。
第七日正午,晴空万里,依旧无影。
孟希鸿的躯体在阳光中渐渐透明,最终化作一阵春风,卷起满园桃花,环绕守钥殿三周,而后向东而去,直抵渡心树下方,融入那倒悬之城的最后一角轮廓。
言宁站在高台之上,目送风去。
她知道,这不是终结,而是另一种开始??有些人死了,却比活着时更接近这个世界的核心。
三年后,宁州爆发“桃疫”。
并非灾祸,而是一场温柔的蔓延。
起初只是孩童莫名梦见开花的井,醒来后掌心握着一粒桃核;接着是老人夜间听见歌声,次日院中自生桃苗;再后来,连深宫贵妇、边关将士也开始无端流泪,泪滴落地即发芽,长出寸许小树,叶片泛金,触之生暖。
医者无法解释,修士亦难阻断。有人恐慌,欲焚树灭源;可但凡动手者,家中必现异象:镜中映出陌生女子为其梳头,梦中有少年递来一碗清水说“你渴了”,或是半夜醒来,发现床前摆着一双干净布鞋,大小正合脚。
渐渐地,人们不再抗拒。
他们开始主动收集这些“泪生苗”,种于门前屋后。奇怪的是,此树极难移植,唯有真心接纳灵钥过往、愿为前人之苦承担一分痛楚者,方能使苗存活。一旦扎根,便四季常绿,冬雪不侵,每逢月圆还会散发幽香,闻之者心绪安宁,旧疾缓解。
史官称此为“共感之症”,实则是血脉共鸣的觉醒浪潮。
这一年,共有十万三千六百二十七人觉醒灵钥之力,遍及士农工商各阶层。但他们并未失控,反而自发组织“聆心会”,以《童宁经》为纲,修炼情绪疏导之法,互相扶持,记录每一次心绪波动与外界反应的关系,汇编成册,名曰《觉脉志》。
最惊人者,乃中州一户普通农家。
母亲因难产去世,父亲独自抚养双胞胎女儿。两女皆在五岁那年同时觉醒能力??姐姐能听见植物垂死前的哀鸣,妹妹则能感知他人隐藏的悲伤。她们不说,只每日采野花编成环戴在村口石像头上,说是“给奶奶戴花”。
某夜暴雨倾盆,山洪将至。全村沉睡,无人察觉。唯有姐妹二人同时惊醒,抱头痛哭。哭声引动院中桃树骤然生长,枝条疯长缠绕屋顶,形成天然避雨之所。次日清晨,洪水退去,全村幸免于难,唯独那株桃树焦黑枯萎。
村民起初感激,后见两女仍日日哭泣,渐生嫌恶,私下称其为“哭丧精”。直至一日,族长重病昏迷,郎中束手无策。姐妹悄悄靠近,在床前低声哼唱童谣。三日后,族长苏醒,泣不成声:“我看见我娘了……她说她一直恨我没给她修坟,可我现在懂了,她只是想让我记得她。”
自此,再无人敢轻视她们。
姐妹长大后,创立“闻心塾”,专收被弃的灵钥孩童,教他们如何倾听而不被吞噬,如何表达而不伤己身。十年间,全国共设七十二处分塾,皆以桃树为旗,门联书:
> “耳纳千悲而不堕,心藏万苦仍向阳。”
而言宁,在第六年春重返东海。
她已多年未踏足此地,只为不愿打扰阿桃留下的宁静。但近日夜夜梦见小女孩牵她走入海底,指着一口井说:“钥匙还在转。”
她乘舟至渡心树原址,见玉树依旧悬浮半空,枝叶更加繁茂,每一片叶子都像一面微型镜子,映照出不同年代的面孔。她在海边盘坐七日,不食不饮,仅靠清露维持性命。
第七日子时,海面裂开,回音井重现。
井口不再黑暗,而是泛着柔和金光,井壁桃纹流转,似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