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爸,这是这个月的账!”孟阿依掀开门帘走进来,她刚从中央学堂毕业,靛蓝色的学生制服上还别着校徽,手里捧着本账本,封皮上印着“孟氏织布工坊”。“中原商号又订了五百匹,预付的银元在票号存着,能换三十车新粮种。”
孟土司蹲在织机旁,手指抚过布面的暗纹——那是阿依设计的苗族图腾,以前只绣在嫁衣上,现在织进细布里,竟成了中原贵妇追捧的花样。他想起三年前,断云军送来第一台织机时,寨老们还嘀咕“汉人玩意儿学不得”,可现在,工坊的粮仓堆得比土司府还高,连山那边的黑彝部落都派人来学织布。
“这铁家伙真比手织强?”有个刚从山外嫁来的彝族媳妇,手里还攥着传统的腰机,看着织机转得飞快,眼睛瞪得溜圆。她以前三天才能织一尺布,刚才试着踩了踩北境织机,半个时辰就织出半匹,布面比手织的还匀净。
“不光快,还能换枪。”孟土司拿起匹细布,对着光看,铜丝在布纹里闪着微光,“上个月用这批布换的二十支步枪,让黑彝再也不敢抢咱们的铜矿了。”他想起年轻时,部落里的铜器只能换些粗盐,奸商总说“铜矿里没金子”,压得价低得离谱,现在有了阿依带回来的新物件,那些猫腻再也藏不住了。
说话间,阿依从皮箱里取出个黄铜匣子,打开来,里面是台带着镜片的仪器,底座刻着“矿石分析仪”。“爹,您看这个。”她从铜矿捡来块矿石,放在仪器的托盘上,转动旋钮,镜片里立刻显出串数字,“这铜矿含铜量七成五,还带三分金,以前奸商说‘只有五成铜’,每担至少坑咱们二两银子!”
孟土司凑过去看,镜片里的刻度清晰得像刻在石头上。他想起去年卖铜矿,商队的账房用小秤称矿石,指尖总在秤盘上抹来抹去,现在有了这仪器,称都不用称,看一眼就知道成色,那些想耍花样的奸商,脸都绿了。
“这比寨老的‘火试法’准多了!”守矿的老把头挤进来看热闹,他一辈子靠烧矿石看颜色辨成色,常被奸商糊弄,“上次有批高金沙矿,被他们说成‘废石’,用这玩意儿,他们再想坑人,门儿都没有!”
阿依笑着调试仪器:“中央学堂的先生说,这叫‘科学’,比老法子准十倍。以后咱们的铜矿按成色分级卖,好矿卖好价,再也不用吃暗亏。”她从包里掏出张图纸,“我还画了新的铜矿开采图,用北境的‘竖井法’,能多采三成矿石,还安全。”
孟土司看着图纸上的巷道设计,比部落世代相传的采矿路线图精密多了。他突然想起阿依刚去学堂时,自己还担心“汉人会教坏她”,现在女儿带回的不仅是仪器图纸,还有满脑子的“成本”“利润”,把织布工坊和铜矿打理得井井有条,连洛阳来的商队都竖大拇指。
正午的阳光穿过工坊的木窗,照在织好的细布上,像铺了层碎银。阿依指挥着伙计把布匹装上马车,准备运到铁路货站,那里有火车等着运往中原。“这批布掺了新炼的精铜丝,比上次的亮,商号说能多卖两成价。”她数着银元,“换回来的粮食够全寨吃半年,还能余出些买新织机。”
“买!”孟土司拍板,烟杆在靴底磕了磕,“再买五十台!让山那边的白族、彝族姐妹都来学,咱们建个‘西南织锦坊’,让中原人知道,咱们不光会打猎,还会织天底下最好的布!”
这话引得织女们一阵欢呼。有个苗族姑娘举起刚织好的布,上面用铜丝织着火车图案:“阿依姐说,等铁路修到咱们这儿,就能直接把布运到洛阳,不用再靠马队翻山了!”
阿依笑着点头,从包里拿出张铁路规划图:“先生说,西南铁路明年就动工,从成都府修到咱们铜矿,到时候矿石不用再用马驮,直接装火车运到北境冶炼,能多卖三成利。”她指着图上的铜矿标记,“我还在学堂学了‘矿石定价法’,以后按成分算钱,一分都不会少。”
孟土司看着女儿在图上比划,突然觉得,那些刻在铜器上的部落图腾,不如女儿眼里的光闪亮。他想起年轻时,部落之间为了块铜矿打得头破血流,赢了的不过多占几亩地;现在靠着织布、开矿,各部落合伙做生意,黑彝的汉子来工坊当护卫,白族的姑娘来学染色,赚的银子比抢来的多,还不用流血。
傍晚时分,火车的汽笛声从远处传来,那是运粮食的火车到了。寨民们扛着麻袋往粮仓搬,新粮种的麦香混着铜器的腥味,在空气里酿成种特别的味道。孟阿依拿着矿石分析仪,正给铜矿的把头们演示用法,镜片里的数字跳动着,像串会生银子的符咒。
孟土司蹲在粮仓顶上,看着夕阳把工坊的烟囱染成金红色,织机的“哐当”声、火车的汽笛声、姑娘们的笑声混在一起,比祭祀时的铜鼓声还让人踏实。他想起曹林去年送来的那句话:“山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