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上的鎏金酒壶还剩小半壶酒,壶身刻着“手足同心”四个字,是三皇子赵珏今日送来的贺寿礼。旁边的玉杯倒在地上,残酒在金砖上晕开,带着股苦杏仁的怪味——那是鹤顶红的气息,浓烈得盖过了满室的檀香。
“殿下!殿下!”内侍们尖叫着扑过来,却不敢碰太子逐渐冰冷的身体。有个老太监抖着嗓子喊:“快传太医!快封锁宫门!”可谁都知道,太晚了,那黑血已经凝固在太子的指缝里,像死神的爪痕。
消息像长了翅膀,半个时辰就飞出了东宫。三皇子赵珏正在府中摆弄新得的宝剑,听闻消息,突然把剑往地上一掷,剑刃插进青砖半寸深:“大哥怎么会……”他脸上堆着惊惶,眼底却掠过一丝狠厉,“备车!我要进宫!”
进宫的马车没走正门,绕着宫墙的阴影直奔养心殿。老皇帝正咳得喘不上气,听见太子暴毙的消息,一口血喷在龙纹被上,指着殿门哆哆嗦嗦:“他……他怎么死的?”
赵珏“扑通”跪在地上,膝行到老皇帝榻前,哭得涕泗横流:“父皇!儿臣不知啊!儿臣今日送了贺寿酒,可大哥……大哥怎么会……”他故意把“贺寿酒”三个字说得格外重,像是在自责,又像是在暗示什么。
恰在此时,东宫的侍卫捧着那只鎏金酒壶进来,壶底的血迹还没擦净:“陛下,太子殿下死前,正喝着三皇子送来的酒……”
老皇帝的眼睛猛地瞪圆,指着赵珏,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殿内的空气像凝固了,太监们吓得跪在地上,连呼吸都不敢出声。
赵珏突然站起身,脸上的悲戚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狰狞的笑:“父皇说不出话?那正好。”他拍了拍手,殿外冲进来一队亲兵,都是他的心腹,“儿臣今日就替父皇‘定夺’——太子暴毙,国不可一日无储,儿臣愿暂代监国之职!”
老皇帝气得浑身发抖,突然抓起榻边的玉如意砸过去,却被赵珏轻松躲过。玉如意在地上摔得粉碎,像老皇帝此刻的心。
“父皇不肯?”赵珏冷笑一声,转身走出殿门。片刻后,他提着个血淋淋的东西回来,往老皇帝榻前一扔——那是太子赵衡的头颅,双目圆睁,死死盯着龙床。
“啊——”老皇帝惨叫一声,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传旨!”赵珏对着吓傻的太监们吼道,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先帝遗诏,传位于三皇子赵珏!有敢不从者,以谋逆论处!”
太监们抖着嗓子应和,笔尖在圣旨上抖得不成样子。赵珏夺过玉玺,“啪”地盖在纸上,鲜红的印泥溅在他手背上,像刚洗过的血。
第二天一早,太子被毒杀、三皇子继位的消息传遍京城。朱雀大街上的店铺全关了门,门板上贴着的“大吉”红纸被风吹得哗哗响,却掩不住百姓们的恐慌。有胆小的已经收拾包袱,想逃出城去,却被守城的禁军拦了回来——赵珏下了令,封锁城门,不许任何人出入。
茶馆的门板缝里,刘先生扒着往外看,看见禁军拖着个喊“三皇子弑兄”的书生往刑场去,吓得赶紧缩回脖子:“造孽啊……这是要血流成河了。”
巷子里的孩子们不懂这些,却跟着唱新传的童谣,声音脆生生的,像淬了毒的针:“皇子杀太子,皇城血流成河。新帝坐龙椅,百姓日子难过……”唱到最后一句,被娘一把捂住嘴,拖进屋里狠狠打了屁股——这种话,是要掉脑袋的。
城南的杂货铺里,独眼老头正把密信塞进盐罐。信上画着颗滴血的头颅,旁边写着:“三皇子弑兄夺位,老皇帝被囚,禁军换了心腹。”这封信要快马送往断云寨,那里的人等着看京城的风向。
三日后,赵珏正式登基,改元“永昌”。登基大典办得仓促,礼乐官吹错了调子,舞姬踩掉了鞋,连祭天的祝文都念得颠三倒四。赵珏穿着不合身的龙袍,站在天坛上接受百官朝拜,目光扫过那些低着的头颅,心里却没半分喜悦——他知道,这些人心里都在骂他“弑兄篡位”。
为了立威,他下令处死了所有替太子说话的官员,刑场的血水流到街上,把青石板染成了黑红色。有个老御史被腰斩时,还在骂:“赵珏!你这乱臣贼子!断子绝孙!”
消息传到断云寨时,曹林正在看秋收的账本。听风司的密信放在旁边,那幅滴血头颅的画格外刺眼。秦先生捻着胡须,脸色凝重:“这赵珏比他爹狠十倍,却也蠢十倍——弑兄夺位,名不正言不顺,天下藩王岂能服他?”
曹林指尖在地图上京城的位置敲了敲:“他越是杀人立威,人心越散。你看这童谣,‘百姓日子难过’,已经说出了根儿。”他把密信折好,“让听风司再探探藩王们的反应,尤其是云州的赵承煜和青州的李茂——这两人,不会甘心臣服于一个弑兄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