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的儿子,也是麦克的儿子。
小男孩大概三四岁,睁着一双遗传自麦克的眼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黎伯从后堂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他身上的血腥气更浓了。他用那双没有丝毫感情的眼睛扫过麦克,然后点了点头。
“九爷在等你。”
麦克牵过儿子的另一只手,和玛格丽特一起,跟着黎伯走进了那间弥漫着死亡气息的卧房。
房间里的血腥味几乎让人窒息。于新的血,和陈九的血,混杂在一起。
陈九半靠在床上,似乎比刚才更加虚弱。他闭着眼,仿佛已经睡去。
麦克摘下了自己的帽子。
“九爷。”他用的是生硬的中文。
陈九的眼皮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
他的目光扫过麦克,扫过紧张的玛格丽特,最后,落在了那个孩子的脸上。
麦克没有多余的废话。他把自己的儿子轻轻往前推了一步。
“这是我的儿子,迈克尔。”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单膝跪地。
麦克让自己的儿子站在他面前,按着男孩的肩膀,让他面对着床上的陈九。
“九爷,”麦克抬起头,蓝色的眼睛在昏暗中直视着陈九,“我今天带他来,是想请您……当他的教父(Godfather)。”
一瞬间,房间里落针可闻。
卡洛律师一愣,没想到麦克这么直白。
在这个陈九生死未卜、大清洗刚刚开始的血腥夜晚,麦克·奥谢,这个巴尔巴利海岸的爱尔兰头领,不但没有划清界限,反而选择将自己唯一的继承人、自己的血脉,与这个摇摇欲坠的华人龙头,用最古老、最神圣的方式捆绑在一起。
这是最疯狂的赌博,也是最决绝的效忠。
他在告诉所有人——他赌陈九不会死。
陈九干裂的嘴唇动了动。
他看着那个因为父亲的举动而有些害怕、却强忍着没有哭泣的蓝眼男孩。
良久,陈九的脸上扯出了一个笑容。
他的声音嘶哑得像是破旧的风箱。
“好。”
“我知道你结婚了,却是第一次见你的孩子,抱歉没去参加你的婚礼,”
他用尽力气,朝那个男孩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过来,迈克尔。”
男孩有些害怕,在父亲的推搡下,一脸的迷茫和害怕。
最后他被强硬拉到床前,麦克拉着他的手攥住了陈九的一根手指。
“不必心急,麦克。”
“我还没有这么快就死,”
“你去看过我在捕鲸厂门前种的那片玫瑰吗?那里很漂亮,明天让他到那里给我奉茶,我认他当我的门徒。”
麦克点了点头,挤出一个笑容,
“你知道巴尔巴利海岸区的法国人和意大利人是怎么称呼你的吗?他们叫你玫瑰之王,他们简直爱死了那片玫瑰海。”
“King of Roses吗?我喜欢这个名字,比于新想抬我当棺材里的皇帝好听。”
麦克抽动了下嘴角,
他知道陈九的打算,整个旧金山成规模的暴力组织,除掉死去的于新,只剩下他手下的几千爱尔兰人。
假如陈九想在死前,彻底清洗巴尔巴利海岸区,他只能祈祷自己死得体面。
旧金山的地下世界,谁也不敢忘这个压在他们头顶不敢喘息的玫瑰之王。
陈九微微喘息了下,看着麦克,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陈九看了慢慢平静下来的迈克尔一眼,问道:“古巴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陈九的问题,直指两人合作的命脉——那条从古巴到旧金山的走私航线。
这条航线,是麦克最重要的现金流来源,也是陈九在必要时可以动用的海上力量。
“古巴?”
麦克苦笑一声,
“那地方现在是个婊子养的烂摊子,但对我们来说,现在是个流着蜜糖的烂摊子。”
“西班牙人是头正在死去的公牛,美国佬是盘旋在头顶的秃鹫,而古巴人是想从公牛尸体上咬下块肉的野狗。”
麦克用他自己的方式总结道,“战争虽然用一张狗屁的《桑洪条约》结束了,但岛上的火药味比之前还浓。去年到今年,那些不服气的革命者又搞了一场小规模战争,虽然很快被镇压了,但仇恨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消解掉了。”
他解释说,正是这种不稳定的局势,为走私生意创造了完美的温床。
他的主要走私品是蔗糖和朗姆酒,这两样是古巴的经济支柱。
“逻辑很简单。”
麦克点头谢谢黎伯递过来的椅子坐下,压低了声音,“古巴的糖,是世界上最好的糖。但西班牙政府要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