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一个学员面前,粗暴地抓起对方的头发。“二百多年了!我们戴着这个耻辱的标记,早就忘了我们是谁了!我们忘了我们是那个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的汉朝子孙,忘了我们是那个万国来朝、气吞寰宇的盛唐后裔,忘了我们是那个悲壮的崖山风骨的宋人后代!”
“鞑子是什么?他们是关外的渔猎部落,是我们的世仇!他们窃取了我们的江山,奴役了我们的同胞,还恬不知耻地自称为天朝!他们防我们汉人,甚于防洋人。他们宁可把国土割让给洋人,也不愿意把兵权交给我们汉人。在他们眼里,这片土地,是他们aixinjuelao一家的私产,我们亿万汉人,不过是他们的奴才和牛马!”
吴教官的声音越来越激动,他开始讲述自己亲身经历的太平天国。
在他口中,那不是一场邪教的叛乱,而是一场“光复汉室、驱逐鞑虏”的伟大战争。
“我们曾经打下了半壁江山,我们把辫子都剪了,穿上了汉人的衣裳。我们差一点,就差一点点,就能把鞑子皇帝拉下马,重造一个汉家天下!”
他的眼中流露出无尽的痛苦和不甘,“可是我们败了。我们败给了内部的腐败,也败给了那些帮助满清朝廷的洋人!曾国藩、李鸿章,那些被称颂的所谓中兴名臣,在我眼里,不过是认贼作父、屠杀同胞的汉奸!”
“现在洋人就想做跟鞑子一样的事!”
“因为他们知道这样可行,这样的方式成功过,我们认了,忍了,二百多年!”
风声呼啸,像是无数冤魂在哭泣。
李庚站在队列中,不知该做何反应。
那我能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
吴教官缓了半天,再度开口,
“今日且用剩下的心气儿,与你们说说咱们汉人的衣冠。
大明末,鞑子皇帝坐稳了龙椅,就下了一道旨,要么,就像他们鞑子一样,剃光脑门,拖一条猪尾巴似的辫子,摇尾乞怜地活下去。要么,就留着我们祖宗传下来的头发,然后全家死光!
天下官绅,十个里有九个都跪下了。膝盖软,脖子就硬不起来。他们剃了头,换上了鞑子的官服,恬不知耻地去帮着新主子,逼自己的同胞剃头。
但是,总有硬骨头的地方!在江南,有一个小小的县城,叫江阴。城里的读书人,城外的庄稼汉,城里的铁匠、商贩,他们不答应!他们说:我们是堂堂大明百姓,头可断,发绝不可剃!
朝廷派来的县令劝降,被城里的百姓乱棍打死。
于是,他们拥立了城里的典史(管治安的小官)做头领。这个小典史是个读书人,可他身上有血性,他带着全城男女老少,登上城墙,对着城外黑压压的鞑子兵,立下了誓言——誓与此城共存亡!
你们想想看,那是什么场面?
城外,是二十四万鞑子兵和投降的汉奸军,带着西洋人的红衣大炮,炮弹跟冰雹似的往城里砸。城里呢?不到十万个老百姓,能打仗的壮丁不过一两万,没有援军,没有粮草,连火药都是拿庙里的铜钟、铁香炉化了自己造的。
可就是这么一座孤城,愣是顶住了!
鞑子兵换了三个王爷、大将军来指挥,用了当时最厉害的二百多门大炮,日夜不停地轰。城墙塌了,城里的男男女女就用血肉、用门板、用桌椅去堵!炮弹打完了,他们就用石头、用滚油、用金汁往下泼!
鞑子想劝降,派人喊话,说只要剃了头,就封官加爵。城头上的回答是什么?是弓箭和鸟枪!
这场仗,足足打了八十一天!
八十一天的血战啊,后生们!
城里的人,每天都在死。饿死的,病死的,战死的。可城里没有一个人投降!
一个都没有!
最后一天,城墙被大炮轰开几十个大口子,鞑子兵像潮水一样涌了进来。
最后这些伤兵宁死不降!城里的百姓,男人战死,女人就投井、上吊,抱着孩子一起跳进火里。他们不愿受辱,不愿拖着辫子做亡国奴!
城破之后,鞑子兵屠城三日,把刀都砍钝了。十几万江阴百姓,最后活下来的,只有几十个人。
我这条命,是从天京城的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我见过“清妖”的屠杀,我知道那是什么样子。江阴城里发生的事,两百年后,又在我们的土地上发生了一遍又一遍!
后来,有人在江阴的城墙上,发现了一副对联,是城里人拿命写的,你们都给我记在心里:
八十日带发效忠,表太祖十七朝人物。
十万人同心死义,留大明三百年江山!
从江阴到天京,我们汉人的脊梁从来没断过!
我为什么要跟你们说这个?
我一个曾经被人撵得像狗一样的反贼,跟你们这些拿俸禄的说这些?
因为我要你们记住!你们当兵,操练本事,不是为了给哪个大老爷看家护院!
你们的枪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