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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我大清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对洋货需求不大。其二,洋货入关,必须经买办和中间商代为走通关节,一层一层,虽然最终售价是几倍的利润,但洋人拿不到。离开买办,他们的货连手续都走不完,只能被层层盘剥。
最后,也是最致命的,是清廷的内部关税,也就是厘金。一件商品从上海运往内陆,沿途关卡重重,税负高到无法承受。”
“沿海的失败,并未让他们放弃神话,反而让他们产生了一个新的执念:寻找通往中国内陆的捷径。”
董其德站起身,走到了那幅巨大的世界地图前。
“他们认为,真正的市场在广袤的内陆,必须绕开清政府控制的沿海口岸和官僚体系。于是,法国人,将目光投向了越南的红河。他们狂热地相信,只要打通这条河,就能将他们的商品直接运抵富庶的云南。这,便是他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征服越南东京的根本原因。”
“而英国人,则在另一条战线上做着同样的梦。他们不断向上缅甸施压,试图打通从英属印度经由伊洛瓦底江或陆路,进入云南和四川的通道。这,也是一场后门战争。”
“南洋,在这盘棋里,不再仅仅是原材料产地和市场,它成了一个巨大的战略跳板,一个所有野心家都梦想借此一跃,去分食那场想象中无比丰盛的盛宴的起跳点。”
三盘棋局,环环相扣。
陈九久久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那双眼眸中,流露出不加任何掩饰的欣赏。
“董先生,”
“你说的这三盘棋,我听明白了。棋盘、棋子、下棋的规矩,都很清楚。但是,你似乎漏了一点。”
“哦?”董其德推了推眼镜,“愿闻其详。”
“你说的,都是他们这些棋手如何落子。你没说,我们这些……连棋子都算不上的,该如何在这盘棋上,活下去,甚至……掀了这棋盘。”
董其德笑了。
“陈先生,这正是我准备要说的。”
他走回地图前,目光不再是冷静克制,忍不住带上了一丝灼热。
“您刚才说,您请我来,是为南洋事务的财务官之职。恕我直言,这恐怕只是一个幌子。”
陈九没有说话,只是端起了茶杯。
“一个财务官,只需要懂得算账。而您考校我的,却是整个南洋的格局。您需要的,不是一个账房先生,而是一个能在英、荷、法这三头巨兽的夹缝中,为您找到一条生路,甚至是一片新天地的人。”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划过,最终,落在了两个点上。
一个,是婆罗洲西部,兰芳共和国所在的位置。另一个,则是马来半岛南端,柔佛苏丹国的所在。
“您问我们华人该如何活下去。答案,就在这里。”
“您表面上聘请我去做公司的南洋财务官,实则是想对南洋施加影响力,在几个殖民帝国的夹缝中寻找机会!”
“实话实说,您请我来之前,我和伍廷芳先生已经聊过,我已经辞了工作,在家中思虑一周。我想,您需要的不是简单的商业利益。
陈先生看中的,是那些尚未被完全驯服的地方势力。
是那些同样在夹缝中求存的苏丹国!甚至是……我们华人自己建立的,那个摇摇欲坠的兰芳共和国!”
“您是想效仿英国人,以商业为先导,以武力为后盾,用我们自己的方式,去扶植一个代理人,建立一个属于南洋华人自己的……保护国?”
董其德转过身,镜片后的目光灼灼地盯着陈九,
“我猜的可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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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属交趾支那,西贡
西贡河口水面上,法国海军的炮舰静静地泊着,
海军上校里维埃独自站在舰桥上,手中的单筒望远镜扫视着远方模糊的海岸线。
这片土地,连同它的沼泽、丛林、稻田,以及生活其上的人民,在他的视野里,不过是一张等待绘制的地图。
里维埃并非传统的帝国军人。
他已经五十多岁,花白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但他的职业生涯大半是在写作和新闻业中度过的。
他写过诗歌,写过戏剧评论,在巴黎的沙龙里也曾是个小有名气的文人。
然而,普法战争的惨败像一根毒刺,深深扎进了他那一代法国人的心里。
国家的屈辱点燃了他被文艺掩盖的军人荣誉感,他选择重返海军,并狂热地投身于殖民扩张事业,试图用海外的胜利来洗刷欧洲的失败。
交趾支那,对他而言,既是流放地,也是机遇之地。
“上校。”
年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