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海外最大的会党魁首,作为整个华南地区最大的契约华工贸易的掌舵人,作为在海外经商的大商人,他一旦公开进入故土活动,就已经被视为莫大的挑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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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广总督能容他,是因为两广独特的局势。
广东留下的致公堂的人手和盐枭邹叔合作的生意运行日久,加上广东的金山客众多,谈及对两广的情报,陈九并不模糊。
两广地区,尤其是广东,作为大清对外贸易的中心之一,本应是财政收入的重要来源地。
然而,由于太平天国运动以来军费开支巨大,加之各省财政截留现象严重,清廷常将广东的财政收入调拨至他处,导致本地府库空虚。
广东“库储实空,出入不能相抵”。
海外局势剧烈变化,海防的重要性日益凸显。
日本吞并琉球,法兰西则在安南不断扩张势力。
两广也在想方设法加强海防、编练新军、购置军械。
但这每一项都需要巨额的资金投入,于是各种捐税,如“海防捐”等络绎不绝,民间怨声载道。
三合会在民间泛滥,地方冲突层出不穷,地方官员的主要精力之一,便是弹压地方,维护基础秩序,防止零星的冲突演变为大规模的动乱。
刘坤一之所以能容忍他在港澳活动,也是他切切实实地带来了好处,财政收入和社会维稳。
但跳出框架之外,想做一些其他的事,一旦被发现,也一样是灭顶之灾。
港澳的三合会如今都在总会下面“发财”,他又垄断了珠江流域的所有华工生意,已然是很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澳葡政府对他是眼不见心不烦,保持默认的态度。港英政府得益于新任总督的开明政策,给予了华人总会许多便利。
但是,在华人社会的中间层,士绅和大华商是格外不满。
陈九不仅抢走了最具价值的贸易品——“人”,同时也抢走了他们在华社中赖以生存的体面,那就是话语权。
华社之间的利益争抢,终究还只是内部纷争。与洋人之间,与大清之间的关系,已经成为重中之重。
局势如同烈火烹油,不进则退。
归根到底,在被蒸汽船前所未有地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时代,面对一个垂垂老矣的国家,面对一片广袤无际的土地,又是远洋殖民的黄金时代,谁能忍住不心动。
你不下手,别人就会下手。
别人下手增强了国力,反过来自己就是新的肥肉。
大家都是彼此彼此,都是拼命发展殖民地的时代。
作为华人的一份子,陈九同样也是无法独善其身。
要不然,就是给某个远洋帝国当狗,要么就是扞卫华人这杆大旗,没有别的路可走。
如今,他扛了海外华人这面大旗,有些事就必须要做。
然而,这艘船一旦驶出,便意味着他将立刻闯入由西方列强主导的、更为广阔和凶险的深海。
他眼下这个由华人主导的远洋贸易集团将直接从与地方士绅、商人政客的斗争,升级为与老牌殖民帝国在全球范围内的直接博弈。
前路将不再是简单的“求活”,而是一场真正的、以一个族群的命运为赌注的“民族运道之战”。
前途必将是惊涛骇浪。
陈九在总会的这间房里闭目沉思良久,终于开口。
“让黄阿贵从澳门过来一趟,让阿彬哥也从南洋先折返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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