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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两人从浴室里出来时,天色已经擦黑。
阿萍姐和陈九的母亲看到他们那明显有些异样的神情,和林怀舟那依旧泛着红晕的脸颊,两个女人对视一眼,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带着几分揶揄的笑容。
“洗好了?”李兰明知故问地看着儿子,“水都凉了吧?赶紧的,饭菜都热了好几遍了。”
林怀舟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她低下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陈九倒是面色如常,只是耳根处也微微有些发烫。
他没有说话,只是走过去,很自然地,牵起了林怀舟的手。
那只手,微凉,带着一丝紧张的颤抖。
李兰和阿萍姐看着他们紧握的双手,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行了行了,看你们俩这腻歪劲儿。”阿萍姐笑着打趣道,“快去吃饭吧。吃完饭,让九仔陪你到海边走走。”
这顿晚饭,吃得异常安静,却又充满了温馨。
李兰不停地给林怀舟夹菜。
饭后,陈九牵着林怀舟的手,来到了那片玫瑰海的边缘。
夜色下的花海,比白天更多了几分神秘与静谧。
空气中那股浓郁的香气,在清冷的海风中,显得愈发醉人。
两人沿着海岸线,慢慢地走着,
“我……”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相视一笑。
“你先说。”陈九道。
林怀舟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他。海风吹拂着她的长发,月光洒在她的脸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银辉。
“我以前……很怕你。”林怀舟终于开口,声音被海风吹得有些飘忽。
“我知道。”
“我怕你身上的血腥味,怕你眼里的杀气,怕你随时都可能像那些人一样,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认真地看着他,“我还怕你一声不吭就娶了我,像是理所应当的事。更怕的是,我怕我自己......我怕自己会被关在宅子里,心安理得地被视为别人的附属。”
“我也害怕有一天你死在外面,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她深吸一口气,眼中闪烁着泪光,却也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坦然。
“在费城的那几年,我学到的不仅仅是医术。我解剖尸体,看着人的内脏、骨骼、血脉,我才明白,生命原来是这么脆弱,又是这么坚韧。我看着那些白人教授,他们用冷静的,不带任何偏见的语言,讲解着人体的奥秘。”
“我不再害怕了,九哥。因为我找到了我自己的武器。我不需要再躲在你身后,让你来保护我。我可以和你站在一起。”
陈九静静地听着,心中百感交集。他伸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水。
“那,你想做什么?”他问道。
“我想去香港。”林怀舟的眼中,燃起了明亮的光彩,
“我想在那里,开一家我们自己的医学院。我想让更多的孩子,也能学到救人的本事,让他们也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我想开的医学院,一边是医院,一边是学院。医院,用最好的药材,请最好的中西医大夫,专门为我们华人治病,尤其是那些贫苦的同胞,让他们有病能医,不再因为一点小病就活活拖死。学院,则招收那些聪明的、愿意学医的华人子弟,无论是男是女。教他们西医的外科手术、解剖学、药理学,再请国手教他们中医的望闻问切、针灸药理。我要让他们,成为我们华人自己的医生。”
“为什么是香港?”陈九问道。
“因为那里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地方。”
林怀舟的思路清晰而缜密,“在金山,排华的风潮愈演愈烈,我们不可能建立起一所这样高调的、属于我们华人的高等学府。而在大清国内,官府腐败,思想保守,西医更是被视为奇技淫巧,根本没有发展的土壤。”
“所以我想在香港,”
“作为英国的殖民地,那里有相对稳定的法律秩序,有接触西方最新科技和人才的便利。更重要的是,那里有大量的华人同胞,他们需要现代的医疗,也为我们的医学院提供了源源不断的生源。”
“好。”
陈九点了点头,“等过了春节,我陪你一起去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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