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演讲旁征博引,从克里米亚战争的历史,到英法等列强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再到铁路和电报技术对现代战争模式的改变,分析得鞭辟入里。
台下的美国学生、家长和老师们不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一个来自遥远落后“天朝”的青年,能对国际时局有如此深刻的见解。
演讲结束时,掌声雷动。
梁敦彦再次鞠躬,走下台,立刻被一群热情的美国同学围住。
陈九的目光却没有停留在他身上,而是转向了不远处另一群神情复杂的“同胞”。
正监督陈兰彬正襟危坐,他身旁的几个随员则在低声议论着什么,神色间既有几分与有荣焉的骄傲,又带着忧虑。
而副监督容闳,则毫不掩饰自己的激动,他用力地鼓着掌,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着欣慰的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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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典礼终于结束了。
“九爷!”陈明第一个发现了树下的陈九,他惊喜地喊了一声,飞快地跑了过来。
陈安紧随其后,脸上强装着没什么表情,但那只独眼里却难掩激动。
孩子大了,也没有之前跟他那么亲了。
“都长高了,也结实了。”陈九笑着,挨个拍了拍两个少年的肩膀。
“九爷,您怎么有时间来?”
“您不是在南洋吗?”
“事情办完了,就顺道过来看看你们。”
陈九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陈安的身上,“在这边……还习惯吗?”
陈安点了点头,又转头过去不看他。
陈九眼神有些复杂,摸了摸他的头,小哑巴这是记恨自己来得少。
“何止是习惯!”
詹天佑和几个相熟的同学也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开了口,气氛瞬间热烈起来,“九爷您是不知道,安哥现在可是我们这群人里最厉害的!上次跟耶鲁大学的新生打棒球,他一个人就拿了三分!”
“就是性子很怪,”另一个幼童补充道,“整天就知道闷头读书,还有练枪。”
“读书是好事。”陈九笑了笑,他知道,有些东西,早已刻进了这个孩子的骨子里。
就在众人欢声笑语之际,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却插了进来。
“书是读了不少,怕是连自己姓什么都快忘了吧!”
几个清廷的随员走了过来,为首之人看着这些人亲近陈九的样子,阴阳怪气地说道,“见了我家大人,连大礼都忘了行。这哪里还是大清的子民,分明是一群假洋鬼子!”
幼童们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詹天佑的拳头攥得紧紧的。
“几位大人慎言。”阿福上前一步,将众人护在身后,不卑不亢地说道,
“入乡随俗,乃容闳先生所倡导。更何况,今日是毕业典礼,我等皆为大清争光,何来忘本之说?”
“争光?”那随员冷笑一声,“光是争来了,可咱们最想要的东西呢?西点军校、安纳波利斯海军学院,人家一句话就把我们拒之门外!花了这么多银子,养了这么多年,最后却连人家真正的看家本事都学不到,这算哪门子的争光!”
这番话说得很重,却也没错。
军事梦碎,是所有留美幼童心中最深的一道伤疤。
他们来此的初衷,便是师夷长技以制夷,而现在,最关键的“技”,却被一道无形的大门死死地关在了外面。
“够了!”容闳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他快步走来,脸上带着压抑的怒火,“孩子们学业有成,为国争誉,理应嘉奖!岂容你在此说这些丧气之言,乱我军心!”
那几个随员见正主来了,也不敢再放肆,悻悻地退到了一边。
容闳走到陈九面前,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最终化作一声长叹:“陈先生,让你见笑了。”
当晚,在容闳位于哈特福德的寓所里,两人进行了一次长谈。
“陈先生,你都看到了。”
容闳疲惫地揉着眉心,脸上满是挫败感,“我与荔秋兄(陈兰彬)的分歧,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他视剪辫易服为大逆不道,视学习西式体育为玩物丧志。他写给总理衙门的信里,将这些孩子描绘成一群数典忘祖、即将叛国的顽劣之徒。
而军校之事,更是雪上加霜。美国政府以‘无相应法律接纳外国学生’为由拒绝,实则是心存戒备。此事让朝中那些本就反对留学计划的守旧派,找到了最好的攻击口实。我如今……真是内外交困,举步维艰啊。”
“先生的难处,我明白。”陈九为他续上一杯茶,“那先生接下来,有何打算?”
“路,还是要走下去。”
容闳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光芒,“军校不行,我们就去考他们的大学!耶鲁、哈佛、哥伦比亚、麻省理工……这些学校的大门,总是敞开的!我要让这些孩子,学铁路,学矿冶,学法律,学电报!待他们学成归国,即便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