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化……公司化……”
他咀嚼着这几个新奇的词汇,
“不过是换了个名头的猪仔馆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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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位士子,名叫麦孟华的,脸上露出了鄙夷之色,“我听人说,这家公司行事霸道得很!他们所谓的契约,不过是一纸卖身文书。一旦签了字,便生死皆由人手。去年年末,在澳门,为了争夺码头的劳工,他们的人与本地堂口火并,据说当场就打死了好多人,连澳葡的警察都不敢过问。这哪里是商号,分明就是一伙海匪!”
“孟华兄此言差矣。”
一位名叫陈千秋的士子反驳道,“我倒觉得,此事颇有可商榷之处。猪仔贸易,由来已久,其弊病在于散乱无序,全凭客头良心。而这家公司,却能将其公开见报,以统一之规章,行规模化之招募。至于火并杀人,不过是草创阶段,清除障碍的必要手段罢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不拘小节?视人命为草芥,也算不拘小节?”麦孟华激动起来,
“那依你之见,又该如何?眼睁睁看着我粤省百万饥民,在国内流离失所,饿死沟渠吗?”陈千秋反唇相讥,
“与其坐而论道,不如起而行之!这家公司,无论手段如何,至少给了那些活不下去的人一条出路!报纸上的待遇,也并不苛刻!”
眼看两人就要争吵起来,康广厦终于开口了。
“二位不必争了。”
“此事,恰如一体之两面,既有利,亦有弊。其利,在于以西人之法,聚拢人力,拓展海外生计,此乃富国强民之新途。其弊,则在于无法无天,以强凌弱,失我儒家仁爱之本心。”
“我等今日在此空谈,无济于事。真正的问题在于,如何引其利而避其害。如何将这股来自海外的、充满原始生命力的力量,纳入我朝之法度,用我圣人之道,去约束它,引导它,使其为我所用,而非成为祸乱之源。”
其实此时,在场的青年士子都很迷茫,这个世界,已经不再是可以用“仁义”或“不义”来简单评判的世界了。
相比于保守的北方,岭南地区由于通商多年,西学的各种价值观已经传进来许多。
许多青年士子无疑是第一批接触到的,内心也在悄然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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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
卯时正刻,朝会伊始。
“臣李鸿章,冒死再陈。
当今之势,泰西诸夷船坚炮利,跨海而来,直逼我腹心地带。
天津、大沽、威海卫,处处烽烟可视!筹建北洋、南洋、粤洋三支水师,巩固海防,乃刻不容缓之要务。
臣恳请太后、皇上,倾力以赴,将有限之国帑,用于刀刃之上!至于西北新疆……”
他略一停顿,声音沉了下去,“地广人稀,每年耗饷巨万,实乃无底之深壑。阿古柏窃据已久,俄人虎视眈眈,欲收复则需倾国之力,即便收复,亦恐难久守。不若暂弃,严守现有边界,全力先固东南财赋重地!”
此言一出,如同冰水入滚油,殿内顿时一阵压抑的骚动。
弃疆?这二字太重了。
“李中堂此言差矣!”
“新疆乃我朝太祖太宗血战所得之疆土,列圣相承,岂可轻言放弃?尺寸之地,关乎社稷尊严!英、俄环伺,我若退一尺,贼必进一丈。今日弃新疆,明日岂非又要弃陕甘、弃蒙古?届时京师屏障尽失,国将不国!海防固重,然塞防同等紧要!左帅于西北厉兵秣马,将士们卧冰尝雪,盼王师西征,绝非为填一无底之壑,乃是为保我大清江山完整,护佑圣祖江山!”
出声反驳的老臣声音激昂,让许多出身翰林、讲究雍容的京官为之动容。
此时,一位清流言官出列,“李中堂言必称效西法,购舰造船,所费何止千万?然洋人之器,果可信乎?其心叵测!我中华立国之本,在于圣贤之道,在于人心忠义。若只知船炮之利,弃仁义而不讲,岂非本末倒置?西北疆土,涉及祖宗陵寝所在之龙脉气象,岂能拱手让人?此非经济账,乃是气节账!”
李鸿章立刻反唇相讥,“空谈气节,可能御敌于国门之外?甲申之变(指1874年日本侵台),若非臣与沈葆桢紧急调兵购舰,几至酿成大祸!若无实利,气节不过是纸上空文!”
又一位守旧派老臣颤巍巍出列,“购置洋船洋炮,雇用洋人教员,此乃以夷变夏!长此以往,国将不国矣!老夫以为,整饬吏治,教化民心,恢复八旗绿营旧制,方是强国正道!”
支持李鸿章的务实派官员则驳斥:“时代已变,墨守成规唯有亡国一途!日本蕞尔小国,因明治维新而强,前车之鉴不远!”
朝堂之上,顿时分成数派,争论不休。
龙椅后的珠帘微动,太后的声音终于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