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督阁下,不好了!香港的《德臣西报》今天头版头条,标题是《东方的罪恶:澳门总督治下的奴隶地狱》!广州和上海的报纸也都转载了!现在全世界都即将知道澳门是苦力贸易的中心了!”
秘书官将报纸摊在桌上。奥尔塔总督只看了一会儿,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报纸上详细描绘了青洲猪仔仓的惨状,配上了几幅幸存者和生活环境的照片,画面触目惊心。
文章严厉指责澳门政府腐败无能,与黑社会同流合污,是这场人道灾难的始作俑者。
“还有,”秘书官接着说,“这是来自里斯本外交部的紧急电报。英国驻葡公使已经向我国政府提出了正式抗议,要求我们立刻关闭澳门的苦力贸易港口,并严惩相关责任人。电报里说……国王陛下对此事极为震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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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尔塔总督瘫坐在椅子上,冷汗浸透了他的衬衣。
古巴苦力贸易的事情正在国际上发酵得如火如荼,如今他这里更是添了一把柴火。
他明白了。
这不仅仅是一场暴乱,这是一场策划周密的战争。
敌人不仅有枪,还有笔。
在他准备动用武力的时候,对方已经将他推上了国际舆论的被告席。
现在,他如果出兵镇压,就会坐实“屠杀受压迫劳工”的罪名。
如果他不出兵,就等于承认了这些人对澳门地下秩序的控制权。
香港,港督府。
亚瑟·坚尼地爵士,这位以精明和强硬着称的香港总督,正悠闲地品尝着来自锡兰的红茶。他的面前,站着皇家海军中国舰队的副司令,一位神情倨傲的海军少将。
“少将先生,胜利女神号的位置很好。”
“既能让我们的葡萄牙朋友感受到我们的关心,又不会让他们觉得我们在干涉。分寸感,是政治家最重要的美德。”
“总督阁下,恕我直言,我们完全有能力在三个小时内,让澳门港内的任何船只都变成一堆燃烧的木柴。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就能替葡萄牙人解决他们的麻烦。”
海军少将显然对这种袖手旁观的游戏不感兴趣。
“哦,不,不,我亲爱的朋友。”
坚尼地摇了摇手指,“那太粗鲁了,也太不符合帝国的利益了。一个混乱的、虚弱的、在国际上声名狼藉的澳门,远比一个稳定、繁荣的澳门,更符合我们的利益。我们为什么要替我们的竞争对手打扫屋子呢?我们应该做的,是递给他们一把更脏的扫帚。”
他放下茶杯,
“这场起义很有趣。它的组织者,显然非常了解我们的游戏规则。他们懂得利用舆论,懂得占据道德高地。这不像是一群普通的华人秘密社团能做出来的事情。去查一查,那个在旧金山注册的太平洋渔业公司和东西方航运公司,究竟是什么背景。”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另外,通知我们的商务参赞,是时候重新审视一下我们与澳门的贸易协定了。既然澳门的港口秩序如此混乱,我们有理由为悬挂米字旗的商船,争取更多的特权和保障。”
与此同时,广州,两广总督府。
总督刘坤,这位晚清的封疆大吏,正对着一份来自香山县令的加急文书,眉头紧锁。
“洪门秉公堂……太平洋渔业公司……张阿彬……”
他反复默读这几个名字。
作为大清的官员,他本能地对任何形式的“会党”都抱有极度的警惕和厌恶。
洪门,那是从大清立国之初就与之作对的反贼。如今他们公然在澳门举事,这无异于在朝廷的南大门上放火。
然而,此事又牵涉到“猪仔贸易”这个敏感问题。
多年来,无数广东百姓被拐卖至海外,生死未卜,地方上怨声载道。
清廷虽三令五申禁止,但洋人勾结地方匪类,防不胜防。澳门,更是这个罪恶贸易的集散地。如今有人替朝廷捅破了这个脓包,从某种意义上说,又是大快人心。
“大人,此事甚为棘手。”
身边的师爷低声说道,“若我们出兵干预,便是助纣为虐,帮着葡人镇压我大清子民,恐失民心。可若我们坐视不理,又恐会党坐大,后患无穷。更何况,英国人的炮舰也在那里,局势复杂,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
刘坤一捻着胡须,沉思良久。
“拟两份文书。”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威严。
“第一份,以本督的名义,照会澳门总督。严正声明:澳门华民,亦是我大清子民。对于此次因猪仔贸易而起的冲突,我深表关切。要求葡方必须彻查猪仔贸易,严惩奸商,安抚华民,不得滥杀无辜。否则,由此引发的一切后果,由葡方自负!”
“第二份,”
“派一名得力的候补道,带一队亲兵,以慰问侨民,调查实情为名,进驻前山寨(清政府在澳门附近的军事驻地)。密切监视澳门动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