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口气……陈伟咀嚼着这个词,心中一片茫然。
天蒙蒙亮,陈伟跟着阿武,带着二十多个同样手持棍子、腰插短枪的巡查队员,走出了唐人街。
越往南走,街道越是泥泞,房屋也越是破败。
这里是城市的边缘,也是被遗忘的角落。
地图上标记的那片地方,与其说是华人聚集地,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垃圾场。
用破木板、烂铁皮和油布搭建起来的窝棚,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如同一个个丑陋的脓包。一条散发着恶臭的溪流穿过窝棚区,水面上漂浮着各种秽物。
几个面黄肌瘦的男人正蹲在窝棚门口,眼神空洞地抽着一种用烟草混合了劣质烟土的烟卷,
陈伟知道,那是比鸦片更廉价、也更害人的东西。
陈九在唐人街下了死令,严禁赌博和抽大烟,违者重罚。
于是,这些被欲望掏空了身体的瘾君子,便像被驱赶的野狗一样,聚集到了这个无人问津的角落。
陈伟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
他们在一片相对空旷的泥地前停下。阿武挥了挥手,巡查队员们立刻散开,将几十个刚刚从窝棚里被驱赶出来的男人围在了中间。
这些男人大多衣衫褴褛,神情麻木,脸上带着一种长期营养不良的菜色。他们看着眼前这群凶神恶煞的“同胞”,眼神里充满了畏惧和敌意。
“各位兄弟,”阿武清了清嗓子,用一种不带丝毫感情的语调开口,“我今天来,是替九爷传一句话。从今天起,不允许任何人再去鬼佬的工厂里做工。所有人都必须去唐人街的华人总会登记报到。总会会给你们安排新的活计,保证你们有饭吃。”
人群一阵骚动,但没有人敢出声反驳。
“听到了没有?!”阿武身旁的一个打手厉声喝道。
终于,一个看起来年纪稍长、胆子也大一些的男人,壮着胆子开口了:“这位大哥,不是我们不想去总会。只是……鬼佬的工厂虽然累,但好歹不管我们做什么。去了总会,这也不让干那也不让干,连女人都没有,挣钱了都没出花。还有,天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有活干?我们这兄弟几个,可等不起啊。”
“是啊是啊,”立刻有人附和,“我们不去,那些新来的就去了,到时候我们两头都落不着好。”
“少他妈废话!”打手们不耐烦了,“九爷的命令,你们也敢讨价还价?!”
就在这时,人群中一个瘦得像竹竿一样的年轻人,突然用一种尖利的、近乎歇斯底里的声音喊道:“九爷?九爷算个屁!他凭什么管我们!他自己跟鬼佬勾结,开赌场,开酒店,开农场,赚得盆满钵满!现在倒好,想起我们这些穷鬼了?不让我们去工厂做工,是想断了我们的活路,好让他一个人独吞所有好处!我呸!他就是个吃同胞血的王八蛋!”
这番话,像一颗投入油锅的火星,瞬间点燃了人群中压抑的怒火。
“对!他说得对!”
“我们凭什么要听他的!”
“滚回你们的唐人街去!”
咒骂声此起彼伏。那些原本麻木的脸上,此刻都写满了被逼到绝境的疯狂与怨毒。
陈伟僵在了原地。他看着眼前这些与自己同样出身、同样在底层挣扎的同胞,心里一阵发寒。
鸦片和女人就这般好?
阿武的脸色,则瞬间变得铁青。他没有再废话,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
“打!”
二十多个巡查队员,如同饿狼扑向羊群,瞬间冲入了人群。
棍子挥舞,带着风声,狠狠地砸在那些反抗者的头上、背上、腿上。
陈伟被身边的同伴推搡着,身不由己地向前。他看到一个男人被几个人按在地上,棍子雨点般地落下,很快就没了声息。
他看到那个最先叫骂的年轻人,被阿武一脚踹倒,然后用短刀的末端,狠狠地捅进了他的大腿。
血,喷涌而出,染红了泥地。
陈伟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想呕吐,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身体却像被操控的木偶一样,机械地挥舞着手中的棍子。他甚至不敢去看自己打中了谁,只是闭着眼睛,胡乱地砸下去。
他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围的惨叫声渐渐平息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压抑的啜泣和呻吟。
他睁开眼,几十个男人,像一堆破烂的麻袋,倒在血泊之中。
巡查队员们正粗暴地将那些还能动弹的人,用绳子捆起来,像拖死狗一样,向外拖去。
阿武走到陈伟身边,拍了拍他还在微微颤抖的肩膀。
“干得不错,小子。”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烟草熏黄的牙,“别往心里去。阿昌大爷说了,这些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