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杜丰并未在政事堂召集重臣议事,而是特意邀请代宗皇帝李豫,并仅带了刘晏、柳明澜等寥寥数人,微服登上了长安城东南隅的乐游原。此地地势高敞,可俯瞰大半座京城,远眺终南巍峨,虽不及海边,却已是长安城内最能令人心胸开阔之地。
时值初夏,原上草木葱茏,微风拂面,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代宗一身常服,与杜丰并肩而立,望着脚下气象万千的帝都,脸上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朝气与好奇。
“尚父今日邀朕来此,不只是为了登高望远吧?”李豫微笑着看向杜丰。
杜丰拱手一礼,目光却依然投向遥远的天际,声音沉静而悠远:“陛下可知,我大唐疆域,东至安东,西尽安西,南抵交趾,北达单于都护府,何其广袤。然,臣以为,大唐的疆界,不应止于陆地。”
他伸出手臂,指向东方,仿佛要划破长空:“在那潼关以东,黄河入海之处,更有万里波涛,其疆域之阔,远胜陆地。陛下,那是海。”
“海?”李豫顺着杜丰所指望去,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与向往。他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虽贵为天子,对海洋的认知却仅限于舆图和臣子的奏报。
“正是。”杜丰语气肯定,“陛下,海运之利,远超漕运。若能组建强大水师,护卫海疆,清剿海盗,则江南之粟米、布帛,可循海路直抵幽燕,乃至辽东,省时省力,更可避开河北某些潜在不稳之地。此其一也。”
刘晏在一旁补充道:“尚父所言极是。若能打通并控制海上商路,则我大唐之丝绸、瓷器、茶叶,可直通南洋、天竺,乃至大食(阿拉伯帝国),其利何止千万?更能扬我国威于万里之外,使万国商贾,皆聚于大唐海港!”
柳明澜此时也开口,她的声音带着商贾特有的敏锐:“陛下,民间海贸早已有之,然多赖番舶(外国商船),且海盗横行,风险极大。若朝廷能组建水师,肃清海路,设立市舶司规范管理,则利国利民,更能收取巨额商税,充盈国库。‘兴业社’愿倾力相助,筹措部分资金,招募熟悉海情的船工水手。”
杜丰接过话头,语气转为凝重:“然,海疆亦非只有利益。北方之契丹、奚人,若其与某些陆上势力勾结,自海上袭扰我登、莱(登州、莱州,今山东半岛)之地,则我朝腹地将直面威胁。东南沿海,前朝亦有‘海寇’之患。更遑论,海外番邦,未必皆怀善意。若无强大水师巡弋海疆,则门户洞开,危如累卵!”
他最后总结,声音带着一种开拓未来的激情与决心:“故,臣恳请陛下,准予筹建新式水师!此非为一时之需,实乃为大唐开万世之基业,将帝国的目光引向那片更为广阔的蓝色疆土!陆上之权柄需巩固,海上之霸权,亦当肇始!”
代宗李豫被杜丰描绘的宏伟蓝图深深吸引。他年轻的心中,充满了对祖父玄宗开元盛世万国来朝景象的向往,更有着开创属于自己时代的雄心。杜丰的话语,为他打开了一扇全新的窗户。
“尚父深谋远虑,朕岂能不准!”李豫略显激动,“此事便由尚父全权主持!所需钱粮、工匠、人手,朕皆准予调拨!”
有了皇帝的首肯,筹建水师的计划立刻被提上日程,并由杜丰亲自督导,刘晏负责钱粮协调,柳明澜利用商业网络提供支持,形成了一个高效的核心决策圈。
杜丰深知,这个时代的水师多以内河、近海作战为主,船型、装备、战术都相对落后。他要建立的,是一支能够适应远海航行、具备强大作战能力的新式舰队。
首先,是舰船的革新。杜丰凭借超越时代的见识,亲自绘制了数种新式舰船的草图。他摒弃了部分笨重的楼船结构,强调船只的适航性、速度和火力。
一种是大型的“巡洋旗舰”,采用尖底海船设计,配备多桅风帆,辅以改良的轮桨(由水手在舱内踩踏,避免外界攻击和风浪影响),增强机动性。船体采用水密隔舱技术,提高抗沉性。甲板预设安装大型弩炮(床子弩的强化版)和初期火药武器(如霹雳炮,处于严格保密和试验阶段)的基座。
另一种是中型的“突击战船”,船体更窄,速度更快,配备撞角和拍杆,用于近战接舷和冲击敌船。还有小型的“侦察哨船”,轻便快捷,用于侦查、通讯。
这些设计草图被列为最高机密,由杜丰直接掌控的将作监(负责宫廷器物制作,可引申为国家级工坊)大匠负责细化、督造。
其次,是选址。经过反复权衡和实地考察(派心腹干员),杜丰最终选定了两个基地。一是南方的明州(今宁波),此地港湾优良,毗邻富庶的江南,便于获取物资和招募熟悉南方水情的船员,作为未来经营南洋、远洋贸易和威慑东南的前哨。二是北方的登州,此地控扼渤海海峡,既可护卫京畿海上门户,震慑契丹等潜在威胁,也可作为未来经略辽东、甚至联系新罗(朝鲜半岛)的基地。
在登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