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湖北的按察府里,窗外,是雨雾弥漫,室内。 却灯光融融。 马吉樟因为昨晚上没有答应张钟端去总督府里做审官,所以,这一整天,他地心里一直感到愧疚不安。 为了表示对张钟端的歉意,为了消除自己心中的不安,他便让家眷备了几个小菜在书房。 与张钟端边对饮,边聊天谈心。
张钟端非常明白马吉樟的一片苦心,也非常佩服他晚晚上的聪慧预断。 所以,白天在外边奔波了一天的他,此时面对马吉樟的良苦用心,早已不再计较昨晚上地事情,而是面带微笑,很开心地陪着马吉樟。
马吉樟看到张钟端这么快就走出了失去同志的悲痛,在释然的同时,又感到很吃惊。 心想。 真不愧是干大事的人。 如此宽阔的胸襟。 但是,他虽如此想。 嘴上仍然宽慰他:“鸣飞,这做人呀,有时候我们不要硬钻牛角尖,面对不能改变的实事时,我们都应该学会适应。 比如说吧!这三伏酷暑天,是我们不愿意度过的季节;这严冬寒冷天,也是我们不愿意度过的季节。 可是,难道说因为厌烦酷暑和严冬,我们就拒绝吗!不能,不能拒绝,因为我们根本拒绝不了。 那拒绝不了怎么办?只有去适应了……”
张钟端专心致志地听着,他虽说不完全赞成马吉樟的说教,但是,马吉樟的说教也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比如说吧,有同志遇难了,难道说因为同志遇难就不**了吗!就沉寂到悲痛里不出来吗!不能,还必须化悲痛为力量,继续**。 所以,他今天找了好几个学堂里的**党碰面,从学堂的**代表那里,得知今晚上戌时起义的事情,仍以中和门外地炮声为信号。
因为今晚上要起义,所以,此时此刻的张钟端,尽管昨晚****没休息,尽管今天奔跑了一天,可他仍然像被力量之神附体一样,情绪激动,精神饱满。 并回应着马吉樟的话说:“二哥讲得很有道理……”
就在二人开心地边饮边聊时,突然,远处传来了枪响,紧接着又是炸弹的爆炸声。
张钟端立时剑拔弩张,他如离弦的箭一样,腾地站起,并迅速跳到门口,拉开房门,张望着雨雾弥漫的黑夜,侧耳静息,倾心捕听着黑暗中的远处。
可是,灰暗低垂的天地间,只有沉落到瓦槽里的雨雾,积存成****之后,又顺着瓦槽滴落到地面上的啪啪声。 他再没有听到任何声音,更别说枪声和爆炸声了。
张钟端在马吉樟地注视下,不好意思地坐回桌案旁。 可他却突然变得心神不宁起来,好像有什么大事需要他去办一样。 于是,他又在马吉樟地惊恐注视下,慌乱地从身上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心想:不对呀!学堂里的同志说,是正戌时呀,现在才刚刚进入戌时,离正戌时还差半个时辰,并且,刚才响起地是枪声和爆炸声,并不是中和门外的炮声呀,到底是怎么回呀?难道说是因为同志被抓而反抗吗……
张钟端像失魂落魄一样,没有了刚才的谈笑风生,而是变得焦躁不安起来,即使回应马吉樟的话,也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不挨边。
马吉樟看在眼里,面上却不动声色,仍然边饮边聊:“鸣飞……”
突然,远处又传来了几声枪响。 张钟端又腾地跳起,又急切地拉开房门。 跑到外边,望着无际的黑夜,静息倾听着。 可是,天地之间又恢复了黑夜地沉寂,而刚才的枪声,就像是梦中发生的一样。
张钟端缓慢地回到屋里,却没有关闭房门。 稍顷。 有路过的扑役看到房门敞开,便顺手给关上。 可张钟端装做起身走动时。 又随手将房门拉开。 而他的脸上,也呈现着一种难以捉摸的兴奋和神秘。
马吉樟望着张钟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 此时此刻,面对张钟端的异常反应,他已经猜测到了,那“八月十五杀鞑子”地传言,要在今晚应验了。
张钟端像被困在囹圄中的将军。 像被搁浅在沙滩上地舰船,正焦急地等待着什么,等焦急地盼望着什么,他是满脸的希望,是满脸的冲动,是满脸的反抗,是满脸的求战欲……。
又过了一盏茶功夫,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密集的枪声。 连爆炸声也接二连三地地轰响起来。
张钟端像士兵突然听到冲锋号角一样,又一次腾地站起,喘着粗重的气,胸脯像涨潮地海水,强烈地起伏着。 他“啪”的一声,放下手里的茶杯。 焦躁不安地在屋里走动了几步,又猛然站定,用血红的双眼望着马吉樟,激动地说:“二哥……”
马吉樟一挥手制止他不要讲话,也腾地站起来,走到他面前,一把握住张钟端的手说,“去吧,我马家世受皇恩,家父与我皆为朝廷命官。 实在不想做违备祖训的事情。 但是,我虽不能与你并肩。 我却不再阻拦你,你去吧,快去吧,为了我,为了我家小妹,一定要活着……”
又一阵密集的枪声响起,又一声接一声的爆炸声响起。 在这雨雾蒙蒙地黑夜里,那一阵阵枪声,那一声声爆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