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背约”的模糊争吵,转化为对“水银刻度”是否移动的冰冷、客观的数学验证(尽管验证过程本身充满凶险)。
屈建胸膛剧烈起伏,死死盯着那黝黑的磁石和散发着寒气的玉鉴,眼中的怒火渐渐被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取代——忌惮、算计,以及一丝……被这冷酷智慧所折服的震撼。这装置,将楚国的骄傲和晋国的算计,都锁进了这冰冷的数学与物理法则之中。它不完美,充满风险,甚至邪恶,但它确实提供了一种超越空言、超越质子割地的、令人窒息的“强制力”。
赵武深吸一口气,拿起那片流淌着水银的竹简,感受着其沉甸甸的分量和内蕴的致命寒意。他看向周鸣,眼神深邃:“周子此器…匪夷所思。以数理铸刑,以物理固信…冰冷,残酷,然…”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或许有效。只是这密钥保管、盟书监管、查验之险…步步荆棘,如履薄冰。此盟若成,非大智大勇、谨小慎微者不能持之。”
华元瘫坐在席上,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他看着那在灯光下闪烁着不祥银光的“血槽盟书”,又看看那象征控制与冻结的磁石和冰鉴,喃喃道:“算学刑具…算学刑具…以算定生死,以数决信毁…这和平…竟要构筑于如此…如此冰冷的毒物之上吗?”他感到一种彻骨的寒意,比那“楚钥”冰鉴散发出的寒气更甚。和平的甜美愿景,在此刻被具象化为竹简背面那一道道流淌着致命水银的“血槽”,脆弱得只需一点火星,或是一次阴险的背叛,便会化作吞噬一切的毒烟。
石室内一片死寂,只有雁鱼灯芯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昏黄的光线下,那一片片特制的竹简静静躺在案上,背面的“信渠”中,水银在“晋钥”磁石无形的安抚力场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静止的液态。然而,那银亮的光泽,却如同无数只冰冷的眼睛,注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提醒着他们,这即将诞生的和平契约,其根基并非磐石,而是一根根用数学精度计算过、内蕴剧毒、悬挂于烈火与寒冰之间的——“血槽”。契约的每一笔,都仿佛蘸着水银书写,落下的不是墨迹,而是悬在头顶的命运之刃。和平的脆弱与珍贵,从未如此刻般,带着令人窒息的金属腥甜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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