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华元失声惊呼,脸色煞白,仿佛看到了洪水猛兽。
周鸣移开灯火。那翻腾的水银在热量消散后,又缓缓平复,但液面高度已明显上升,距离泄孔更近了几分。
“此泄孔之后,”周鸣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连接着简内更深一层的、遍布竹简内部的毛细网络。一旦水银因受热膨胀突破泄孔,将如瘟疫般瞬间渗入竹简核心,与简内预先埋设的某种特制矿物(如硫磺或铅丹粉末)发生剧烈反应……顷刻间,”他顿了顿,说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结果,“毒烟升腾,蚀骨销金!此简,及简上所载之盟约,连同背约者之信义,皆化为剧毒齑粉,昭告天下!此谓信毁毒生,盟灭约亡!”
“疯子!此乃邪术!巫蛊之术!”屈建猛地拍案而起,锦袖带翻了案上的墨砚,浓黑的墨汁溅洒在石案上,如同泼开的污血。他怒视周鸣,眼中燃烧着被冒犯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以毒物挟制大国?周鸣!你视晋楚为何物?此等阴诡伎俩,岂是君子所为?我大楚宁战不和,亦不受此辱!”
赵武虽未如屈建般暴怒,但脸色也极其凝重,他紧盯着那流淌着水银、如同蛰伏毒蛇的竹简,沉声道:“周子此法……未免过于酷烈。且不说操控不易,若被有心人利用,假造背约之象,岂非自毁长城?更遑论此物剧毒,封存、监管,稍有不慎,遗祸无穷!”他考虑的更加实际,担忧的是可控性和意外风险。
华元则浑身颤抖,指着那竹简,嘴唇哆嗦着,半晌才挤出破碎的音节:“这…这哪里是盟书…这分明是…是算学刑具!周子…你…你竟以算学之道…铸此…此灭绝人性之器?!”他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昨日那“算幡”虽触目惊心,尚属推演警示;今日这“血槽盟书”,却是将冰冷的数学逻辑与致命的物理毒性完美结合,制造出一件契约成立即伴随毁灭开关的恐怖造物!这超越了他对“信义”和“约束”的所有认知。
面对屈建的暴怒、赵武的质疑、华元的惊骇,周鸣的神色依旧平静如水。他缓缓拿起两件物品,放在石案上。
一件是一块黝黑不起眼、却隐隐对铁器有吸引力的天然磁石(磁铁矿精粹),表面被打磨光滑,刻着一个古篆“晋”字。
另一件是一个小巧玲珑、以整块寒玉雕琢而成的方鉴(匣子),鉴壁极厚,内里中空,鉴盖上刻着一个古篆“楚”字。丝丝缕缕的寒气从玉鉴中透出,让周围的空气都微微凝结。
“此二物,乃维系此盟书平衡之密钥,亦为唯一可控之解药。”周鸣的声音在压抑的石室中清晰响起,压过了屈建的余怒。
“晋钥”磁石:“姹女玄水,性喜阴寒,厌躁动。此晋钥磁石,蕴含地脉磁力,可安抚玄水,使其在常态下凝滞沉稳,不易受微热扰动,保其液面稳定。”他拿起磁石,靠近一片竹简。奇异的是,那凹槽内原本微微波动的水银,在磁石接近时,竟真的变得平静如镜,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安抚住。
“楚钥”冰鉴:“若遇酷暑或意外火源威胁,此楚钥冰鉴内置万年寒冰之芯,可释凛冽寒气,急速冷却整片盟书竹简,强行凝固玄水,使其无法膨胀奔流,避免误毁。”他打开玉鉴小盖,一股肉眼可见的寒雾溢出,周围温度骤降。当寒气靠近竹简时,凹槽内的水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粘稠、凝固,彻底失去了流动性。
“盟书既成,一式三份。”周鸣继续解释,逻辑严密如锁链,“晋、楚、宋(或存于王室)各执一份。晋钥由晋国保管,楚钥由楚国保管。盟书封存之地,需恒温避光,由三国共管。若一方欲指控他方背约,需两国使者共至封存地,以晋钥磁石稳定水银状态,再以楚钥冰鉴之寒雾精准定向冷却待查条款对应信渠段,使其水银彻底凝固后,方可安全取出查验水银刻度是否因受热而异常推进。若无异常,则为诬告;若确有推进逾越警戒刻度……”
周鸣没有说下去,但石室中的寒意已经说明了一切——那就是背约的铁证,同时也意味着那枚竹简已化身为一个极度危险的毒源,稍有不慎,查验者亦可能遭殃。指控本身,就伴随着巨大的风险。
“此设计之要,”周鸣的目光如冰冷的探针,刺向赵武和屈建,“在于均衡威慑与毁灭绑定。”
威慑均衡:双方各持一钥,缺一不可。晋国无法单独激活或解除楚国的威胁,反之亦然。任何一方若想摧毁盟约陷害对方,需先夺取对方密钥,这本身即是宣战行为。
毁灭绑定:盟约的存在与毁灭绑定在一起。背约即意味着盟约实体的物理毁灭(毒发销毁),这不仅是象征性的“失信于天下”,更是毁灭了一件需要巨大成本(水银、特制竹简、密钥)制造、象征和平的珍贵实体。毁约的成本,因这件“算学刑具”的存在而被极大地、具象化地抬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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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控验证(高风险):提供了一条理论上可行、但操作极其危险精细、需双方合作的验证途径,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