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劫后余生,对“小郎中”感激正无以回报,闻听此等善举。
当即,他便拍着胸脯,用浓重口音的汉话慨然道:“小郎中放心,寨子里别的不敢说,一片遮风挡雨的屋檐,还挤得出来。这事,僰寨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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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民的朴实与感恩,此刻显得如此厚重可靠。
回到竹楼的赵昺,望见僰寨旁初具雏形的营垒,看着僰人与迁来妇孺从陌生到尝试交流,心中默然。
此即他“三分蜀地”之策的第一分。
从少数民族痛处入手,抓住认同感。
以医术为先锋,直指山民生存核心痛点;又以庇护妇孺之善行,契合最朴素人伦,悄然将汉僰利益捆绑至一处。
然,在赵昺无法事事顾及之处,僰人内部的对话,亦在悄然进行。
黄昏,僰寨炊烟袅袅。
老寨主阿罗的竹楼内,药草气息未散。
他倚在铺着兽皮的竹榻上,伤腿妥善固定,气色已好了许多。
随后,他使人唤来侄儿阿大,示意其坐于火塘边。
火光映照阿罗布满皱纹,却犀利的脸庞。
他沉默的抽了几口旱烟、吐出烟雾,方才开口。
“阿大,寨子内,你跟那些外人来往最多、最频繁。”
“那位小郎中,还有他身边那些身手不凡的党项人。”
“告诉阿叔,他们究竟是什么来路?”
提出问话后,他的目光看似落在火焰上,余光却紧锁着侄子的反应。
见侄子并未立即答话,老寨主阿罗继续慢悠悠地问出另外一个问题。
“他们做事有章法,可不像镇子上那些寻常唯利是图的色目商贾。”
“这伙人又是出钱出力,去安置来路不明的汉人妇孺,还在后山鼓捣那些动静。”
“他们,到底图什么?”
闻听阿叔连番的试探问话,阿大的心中凛然,面色却不变。
他随手拿起火钳拨弄塘中炭火,溅起几点火星,不答反问。
“阿叔,您操心这个做什么?”
“难道他们能比山下那群蒙古人更黑心吗?”
阿大抬头迎面自家阿叔,语气中带着压抑的愤懑。
“阿叔,您看看平日里,那些蒙古人把我们当什么了?”
“那眼神,就差没说我们只是会说话的牲口罢了!”
“您在看看寨子里的人,每次下山去州府赶集,被他们叫什么?‘夷獠’都算客气了!”
“在那些蒙古贵人的眼里,咱们怕是连他们口中‘两脚羊’的汉人都不如!”
此言,直戳到老寨主阿罗内心的最深痛处,好似侄子这句话,让他脸上皱纹似又深了几分。
阿大一直在察言观色,见状更是趁热打铁,声音压低,带着不易察觉的引导。
“小郎中他们来了之后,不当给您治好了腿,更让寨子里生病的人也有了着落。”
“如今他们甚至出钱给咱们买过冬的粮食,让那些妇孺流民有个安身之所,度过这个冬天……您说他们图什么!?”
“但是,阿叔,这些有那么重要吗?”
“重要的是,寨子里所有人的眼睛里都看见人家确实在帮我们,而不是像蒙古人那样,把阿二和阿三抓去当壮丁,至今生死不明!”
听到侄子提及被掳走的两个儿子,老寨主阿罗眼神骤然黯淡,那是一种身为父亲无法言说的创伤。
他忍不住长叹一声,心中那点疑虑在残酷现实与侄儿话语中,渐渐消散。
是啊,比起蒙古人的苛暴,小郎中这群人展现的善意如此真切。
况且这个侄儿,是自己看着长大,性子耿直,对寨子绝无二心,他既这般维护,自有其道理。
“罢了,罢了……”
老寨主阿罗摆了摆手,语气疲惫释然。
“你说得对,是阿叔想多了。”
“咱们僰人,是懂得知恩图报。”
“他们既然以诚相待,寨子自然要赤诚对人家。”
语顿,身为寨主的当担,却让他立刻想到后续可能的一些风险。
“稍后,我会去告知寨子里的人,都把口风给我闭紧。”
“后山的事,那些妇人孩子的事,谁敢泄露到山下,我打断他的腿。”
叮嘱完这些,老寨主阿罗的眉头又微皱,想到另一层隐忧。
“还有阿大,你要多留个心眼,小心几十里外野狼谷那处寨子的杨阿山。”
提及此同族,老寨主阿罗的语气带着几分凝重、与戒备。
“那小子野心大,一直眼红咱们这处寨子靠近水源,地势又好。”
“咱们这边又是修工事,又是收留外人,动静不小。”
“若被他知晓,以他的性子,不知要闹出什么幺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