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睡眠,其实更像是意识在疼痛和疲惫的海洋中浮沉。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下的伤处,左臂的伤口在简陋包扎下隐隐作痛。寒冷从石缝钻进屋内,透过单薄的衣物渗入骨髓。他蜷缩在茅草堆里,怀里紧握着那把三棱刺刀,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他瞬间惊醒。
但身体毕竟得到了些许恢复。当他再次睁开眼时,透过屋顶破洞看到的天空已从灰白转为浅蓝——晨雾彻底散了,正午的阳光即将到来。
他缓缓坐起,检查身体状况。左臂伤口边缘有些红肿,但没有明显化脓迹象,这得益于马翔留下的酒精和还算及时的包扎。肋下的疼痛更加明确——每深呼吸一次,左侧肋骨下方就像有钝刀在刮擦。可能是骨裂,也可能是严重挫伤。无论如何,他必须更加小心,避免剧烈动作。
他吃掉了最后一点食物——半块压缩饼干和几片肉干,将水壶重新灌满从石屋后方一处岩缝滴下的、相对干净的渗水。食物已尽,这是个严重问题。他必须在体力彻底耗尽前,找到新的补给源,或者抵达能获得补给的地方。
图纸在晨光下展开。《山行杂记》中的手绘地图与现代测绘地图风格迥异,更注重地形特征和实际通行路线。图纸中心用朱砂笔圈出的“龙脊坳”区域,位于这片山脉的主脊线东南侧,三面环崖,只有西北方向有一条狭窄的“龙颈道”可以进入。从林霄目前所在位置(根据图纸边缘标注的地形特征比对,他判断自己大概在“老鸦岭”东南坡)到龙脊坳,直线距离大约十五公里,但实际山路至少要翻倍,且要翻越两道山脊。
路线上标注着几个关键点:“一线天”(狭窄裂谷)、“断魂坡”(陡峭滑坡区)、“哑口”(两峰之间的垭口)。每个点旁边都有细小批注,字迹潦草却透着慎重:“此处多雾,易迷”、“岩体松动,慎行”、“风大,无遮拦”。
最让林霄注意的是,在“龙颈道”入口附近,图纸上画了一个小小的方框,旁边写着:“癸丑年冬,见有生人于此搭建窝棚,非猎户装束,器具精良,疑为官家勘探。后不知所踪。”
几十年前,就已经有非猎户的“官家”人员在龙脊坳外围活动了?林霄心中警铃再起。结合“烛龙”项目的历史,那些人极有可能是早期的勘探人员。那么现在呢?几十年过去,“烛龙”在龙脊坳的地下活动是停止了,还是……更加深入了?
他收起图纸,将铁盒中的东西重新整理。“赤炎石”碎块用一块相对干净的破布包裹,塞进内袋。笔记本和存储设备放在最贴身的位置。信号发射器检查了一遍,电量指示还有两格。刺刀绑在右腿外侧,便于快速拔取。
离开石屋前,他做了最后一件事——尽可能抹去自己停留过的痕迹。茅草铺回原处,脚印用灰尘遮盖,门虚掩回原来的角度。这不是万全之策,但至少能为追兵制造一点障碍和疑惑。
上午九点左右,林霄踏上了前往龙脊坳的路。
最初的几公里相对平缓。他沿着一条几乎被杂草和灌木完全掩盖的兽道向上攀登。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冠洒下斑驳光点,林间鸟鸣虫叫,仿佛昨夜和清晨的生死追逐只是幻梦。但这种宁静反而让林霄更加警惕——过于正常的山林,在经历了缆道深处的诡异和晨雾中的追杀后,本身就显得不正常。
他走得很慢,尽量选择阴影处,每走一段就停下来倾听周围的动静。肋下的伤让他无法快步行走,更无法奔跑。他必须像真正的潜行者一样,将每一步的消耗降到最低,将警觉提到最高。
两个小时后,他抵达了图纸上标注的“一线天”。
这是一道天然形成的岩石裂缝,两侧崖壁高耸近乎垂直,宽度仅容两三人并肩通过,长度约百米。裂缝底部是常年不见阳光的阴湿地面,铺满滑腻的苔藓和腐叶。抬头望去,崖顶树木的根系垂落下来,像无数苍白的触手。光线从狭窄的缝隙中挤入,在幽暗的谷底投下一条摇曳的光带。
“此处多雾,易迷。”图纸的批注在脑海中浮现。
此刻虽然没有雾,但这条裂缝给林霄的感觉极其不好。它太像天然的伏击点了。如果有人守在裂缝两端,或者从崖顶往下扔点什么,里面的人毫无生路。
他在裂缝入口的灌木丛中潜伏了整整二十分钟,仔细观察。没有人类活动的明显痕迹,没有新鲜的脚印,崖顶也没有异常的响动。几只山雀在裂缝中飞来飞去,这是相对安全的信号——如果有埋伏,鸟类通常会避开。
但他依然不敢大意。他从背包侧袋(帆布工装改制)取出那截“赤炎石”碎块,用破布包裹着,用力朝裂缝中段扔去。
石块落在苔藓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等待。三十秒。一分钟。
除了惊起几只飞鸟,没有任何异常。
林霄深吸一口气,踏入了裂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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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冷潮湿的空气瞬间包裹了他。光线骤然暗淡,温度下降了至少五度。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