靴子。不止一双。战术靴踩在落叶和断枝上发出的碎裂声,谨慎但坚定,正从斜坡上方缓缓逼近。
追兵。他们找到了他昏迷前滚落的痕迹。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重伤的混沌。林霄没有睁眼,甚至没有改变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呼吸节奏。他像一截真正的朽木,半浸泡在冰凉的溪水中,任由水流带走部分体温和血迹。脸上糊满泥浆和凝固的血块,与周围潮湿的岩石、腐烂的树干几乎融为一体。只有掩在身下的右手,极其缓慢地移动,指尖触碰到腰间匕首粗糙的柄——那是他仅存的、有形的武器。
“这边有拖痕!血迹到溪边断了!”一个压低的、带着本地口音的声音响起,距离不足二十米。不是雇佣兵的东欧口音,也不是“黑龙”那种刻意压制的凶狠语调。用词和腔调,更接近……地方武装人员?或者,是穿着制服的警察?
“仔细搜!他受了重伤,跑不远。注意溪流两岸,石头后面,树洞里!”另一个声音响起,语气更沉稳,带着命令的口吻,“无人机热成像显示这片区域有异常热源,但受植被和溪水干扰严重。两人一组,交叉搜索,保持通讯!”
警方。果然是警方。他们终于从外围的监控和封锁,直接介入核心区域的搜捕了。听动静,人数不少于一个标准战术小组。装备精良,配合默契,而且动用了无人机热成像。这和之前遭遇的“黑龙”悍匪、境外雇佣兵不同,警方的搜索更加系统、严密,带有一种国家机器的、铺天盖地的压迫感。
林霄的心沉了下去。与悍匪、雇佣兵周旋,他还可以利用对方的贪婪、凶狠以及彼此间的猜忌和竞争。但面对组织严密、资源充足、以法律和秩序为名的警方力量,他那些源自民兵训练和生死搏杀的经验,效力将大打折扣。更何况,他现在重伤濒死,手无寸铁(匕首在警方火力面前近乎于无)。
上方的搜索声越来越近,手电光柱不时掠过溪流上方,照亮蒸腾的水汽和晃动的枝叶。林霄能听到他们拨开灌木、检查岩石缝隙的声音,甚至能闻到随风飘来的、淡淡的汗味和橡胶味。
不能动。绝对不能动。任何细微的肌肉颤动,在经验丰富的警察眼中都可能暴露。他必须赌,赌自己伪装得足够好,赌溪水和泥浆能最大程度干扰热成像,赌对方不会一寸一寸地翻检每一块石头。
“头儿,下游五十米处发现破碎的衣物纤维,挂在树枝上!”对讲机里传来报告。
“可能是故意遗留的障眼法,也可能是他被水流冲下去时刮蹭的。B组向下游延伸搜索一百米。A组继续巩固搜索这片溪滩,重点检查水面以下和大型岩石背阴面。”那个沉稳的声音命令道,思维清晰,没有被轻易误导。
林霄心中凛然。这个指挥者很老练。下游的衣物纤维,确实是他昏迷前有意无意扯下、希望误导追兵方向的。但对方并未轻易上当。
搜索的脚步声在他藏身的这块溪边巨石周围停留了片刻。手电光扫过巨石上方和两侧,甚至有人用棍子捅了捅巨石与水面交接处茂密的水草。林霄屏住呼吸,感觉心脏几乎要撞碎胸骨跳出来。冰冷的溪水浸透伤口,带来刺骨的寒意和隐约的麻痹,这反而帮助他抑制了身体因疼痛而产生的本能颤抖。
“这块石头后面水下检查过了吗?”一个声音问。
“扫过了,水深不到膝盖,藏不了人。除非他完全沉在水底……”
“热成像对冷水区域反应不敏感,但人体核心温度很难完全掩盖。除非他已经死了,或者体温低到接近环境温度。”沉稳的声音分析道,“继续向前。注意岩壁上的藤蔓和裂缝。”
脚步声和手电光渐渐远去,向下游方向移动。林霄却没有丝毫放松。他知道,警方搜索不会如此轻易放弃。他们可能会迂回,可能会设置观察哨,甚至可能动用搜救犬(虽然之前被断肠草毒汁废掉了一批,但警方可能有自己的警犬)。
果然,大约十分钟后,当林霄感觉冻僵的身体几乎要失去知觉时,一阵极其轻微、几乎与风声融为一体的“嗡嗡”声,从溪流上空低空掠过。
微型侦察无人机。体积更小,噪音更低,可能携带更高清的光学摄像头甚至微光夜视仪。它像一只沉默的机械昆虫,沿着溪流缓缓飞行,镜头反复扫描着两岸每一寸可疑的区域。
林霄将脸更深地埋进岩石阴影和浑浊的溪水里,只留下鼻孔以上部分极其缓慢地换气。无人机在他头顶盘旋了数秒,镜头似乎对准了他藏身的巨石区域。冰冷的绝望再次攫住心脏。在这种高科技设备面前,静态伪装的效果大打折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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