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充与窦建德也赫然在列,他们三人因着白日里大殿上共同的危机感,暂时聚在了一起。
“李叔德(李渊字叔德)其心可诛!”
王世充率先发泄着不满:
“他女儿抢先进城,控制皇宫,如今他儿子又带着兵马来援,这分明是想独吞胜利果实!还有那卫玄老儿,张口闭口杨侗,不就是想压制我们吗?”
窦建德叹了口气,语气倒是实在:“如今说这些无用。李世民一来,李渊势大,我们若再不联手,只怕连口汤都喝不上了。魏王,你帐下谋士如云,可有良策?”
李密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了殇的身上,这位掌控着他最精锐骑兵的大将,态度至关重要:
“殇将军,依你之见,眼下该如何应对?”
殇的声音透过面具,带着金属般的质感,简洁而直接:
“兵来将挡。李世民部远来疲敝,尉迟恭新附未稳,若其敢异动,末将愿率‘殇骑’为前锋,挫其锐气。”他的表态充满了军人的强硬,但也仅限于军事层面,对于更深层的政治博弈,他似乎并无兴趣多言。
李密微微颔首,殇的态度在他意料之中。
他又将目光转向房彦藻和郑颋:
“房长史,郑长史,你们怎么看?”
房彦藻身为元帅府左长史,资历较深,他沉吟片刻,开口道:
“主公,殇将军所言,乃是立足于战的准备,确有必要。然眼下与李唐彻底撕破脸皮,并非上策。我军虽众,但长安初定,人心不稳,突厥态度暧昧,窦公、王公虽在此,亦各有考量。”
他看了一眼窦建德和王世充,话没说透,但意思很明显——联盟并不牢固。
郑颋接口道:
“房长史所言甚是。为今之计,当以‘稳’和‘拖’为主,暗中积蓄力量,分化对手。”
“哦?如何稳?如何拖?又如何分化?”
李密追问。
四
这时,站在殇身后,一直沉默的魏征,仿佛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他上前半步,对着李密、窦建德、王世充团团一揖,语气沉稳地说道:
“主公,夏王、郑王,在下有些浅见。”
李密对这位殇骑长史的智谋素有所知,虽然觉得他有时过于低调,但此刻正是用人之际,便道:
“玄成但说无妨。”
魏征捋须,缓缓道出三策,看似为李密殚精竭虑,实则每一句都暗合杨子灿搅乱长安、拖延时间的总体谋划:
“第一,立刻以联盟名义,派人‘迎接’李世民,实则监视其动向,并将其部队安置在城外指定区域,不可让其轻易入城,以免增强李渊对长安的绝对控制。此乃‘缓兵之计’,既可暂安李渊之心,亦可为我等争取时间。”
“第二,”
魏征目光扫过窦建德和王世充:
“联合夏王、郑王及其他各方,共同向李渊施压,要求即刻成立‘联军统帅府’,所有军队、粮草、政令,皆需由统帅府共同议决,绝不能让李唐一家独大。此乃‘制衡之策’,可将李渊置于众目睽睽之下,使其难以独断专行。”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魏征的声音压低了一些,带着一丝引导性。
“全力寻找越王杨侗!只要找到杨侗,我们便有了制衡李渊,甚至另立中央的法理依据!这比那块真假莫辨的玉玺,更具实质意义!在下怀疑,杨侗失踪,绝非偶然,或为某些人(他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皇宫方向)刻意为之,意在独占大义名分!”
他巧妙地将寻找杨侗的紧迫性提升到最高,并暗示李秀宁或李渊与此有关,成功激起了李密等人的危机感和行动欲。
李密眼中亮起光芒,击节赞道:
“玄成此三策,老成谋国!不错!找到杨侗!卫玄那老狐狸肯定知道些什么,或者,杨侗根本就被他藏起来了!还有李秀宁……她第一个进城,杨侗失踪,她脱不了干系!”
王世充阴笑道:“既然如此,咱们是不是该派人去‘拜访’一下这位平阳公主?或者,去卫玄府上……搜一搜?”
窦建德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寻找杨侗,符合他们目前制衡李渊的共同利益。
帐内几人迅速达成共识,开始商议具体行动细节。
魏征垂首退回到殇的身后,仿佛只是一个提出了建议的普通谋士。
无人知晓,他这番看似为李密集团尽心谋划的言辞,每一步都在将水搅得更浑,都在为远在潼关的杨子灿和阿布契郎争取着宝贵的时间和战略主动。殇那面具下的嘴角,或许正勾起一丝无人察觉的弧度。
五
而在长安城西南方向,通往终南山深处的秘道上,一支规模不大却精锐无比的骑兵,正在夜色中默默前行。
正是悄然撤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