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坑洼的碎石路?,周数缓缓摇下车窗,带着灰尘气息的风灌进车厢。
十六年前,天空还是澄澈的蓝,远郊区也没有迎来大规模的拆迁?。
相泽燃作为校队王牌,被邀请到九中参加表演赛。
那天,周数翘了节游泳课。
骑着那辆被他们折腾得几乎散架的自行车,在烈日下颠簸了四十多分钟。
汗水浸透的校服黏在后背,车轮碾过黄土路时扬起的灰尘,呛得他直咳嗽。
可当他终于看见九中崭新的教学楼,和泛着白光的塑胶操场时。
所有疲惫,都化作了嘴角上扬的弧度。
时隔多年,周数看着车窗外,九中老旧的教学楼和操场,一丝狐疑很快涌上心头。
“按理说,九中后面的这片村子,当年是和淸榆村一起,划进了拆迁范围。”
“怎么现在,越发破败不说,反倒成了人口复杂的城中村?”
奉化村,像一处溃烂在在城市边缘的伤口,聚集着三教九流。
村子里,加盖改建扩张,使得地形十分复杂!
哪怕向远调出了村子的地籍图,都无法在补丁般的建筑群中,精准找到他们的目的地。
“适当的时候,可以联系当地派出所民警,进行协助。”
周数的声音从副驾驶传来,带着职业性的冷静。
指尖在手机上快速滑动,调出电子地图。
“我猜测,这个村子,可能和赵石峰并没有牵连太深。”
“不然,这块肥肉,早就被他一并吞下了!”
两人将轿车停在巷口。
窄仄的入口小道,像一条蜷缩的蛇,机动车根本无法驶入。
恰在此时,车窗外飞速闪过一辆电动车。
周数双指在空中晃了晃。
向远紧皱着眉头,又在第一时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周主任,记得报销。”向远系好安全头盔,单脚撑地。
而周数捂着脸,在向远和电动车后座上来回巡视。
最终,在向远的催促下,不情不愿坐了下来。
很快?,向远骑着这辆,花了三千块钱买来的破旧电动车。
载着周数,驶向错综复杂的巷子里。
两人刚一深入,便闻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潮湿霉味,混合着下水道反涌的酸腐气息。
周数感觉每一次呼吸,都像吞咽着陈年的尘埃。
连忙掏出手帕,折成方巾形状,系在口鼻处。
两侧墙壁,贴满褪色的招租广告,和层层覆盖的模糊涂鸦。
就在他们跟随着手机导航,仍旧陷入无穷无尽的门牌号上,无法辨认路线时。
转角处,突然出现一栋三层小楼,突兀地矗立。
窗户被生锈的铁栏杆,牢牢焊死!
玻璃上,贴着泛黄的报纸,隔绝了所有光线。
楼道前,堆满废弃的家具,和生锈的自行车。
昏暗的台阶上,散落着随手丢弃的烟蒂和塑料袋。
顶楼阳台垂下的晾衣绳上,几件褪色的内衣在风中摇晃,像招魂的幡旗。
远处的垃圾堆,更是散发着腐臭!
脏兮兮的流浪猫,在里面翻找着残渣。
绿头苍蝇嗡嗡地盘旋,将这片污秽编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在这里,时间仿佛停滞,每一寸空间都浸透着压抑。
居民们像影子般匆匆掠过,眼神避开对视,仿佛连空气都凝结着无声的戒备。
“您好,请问一下,天空花园A栋6012号在这附近吗?”
向远一个急刹,停在一位急匆匆走出筒子楼的上班族面前,礼貌地问询着。
“侬拉啥人啦(你们什么人啊)?”
对方猛地停住脚步,斜眼瞥向远,嘴角扯出一丝讥诮。
他操着浓重的沪腔,尾音拖得老长:“啥个天空花园,笑煞人哉。”
说完,夹紧公文包,脚步匆匆地钻进巷子。
只留下那句“神经病”的嘀咕,在空气中飘荡。
向远和周数沉默地对视几秒。
周数捂着手帕的指尖,轻点脸颊:“这么问,问不出东西,调整策略。”
“先搞清楚,咱们眼前的这栋房子,住户们怎么称呼。”
随着截停的居民越来越多?,筒子楼里的秘密逐渐浮出水面。
穿睡衣的大妈,拎着菜篮摇头:“啥‘阳光城’?哎呀妈呀你们年轻人整得还挺洋气,这就是个‘蒸笼房’!”
推着婴儿车的年轻夫妻嗤笑:“好听点叫‘洪城壹号’,住进来那就是‘铁皮棺材’!”
穿校服的中学生嚼着包子嘟囔:“房东说叫‘云端阁’,我妈说这是‘鸽子笼’!”
向远擦着额头的汗珠,翻了个白眼,指尖在手机地图上疯狂滑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