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策马来到空地,翻身下马,动作矫健无声。那双冰冷的眸子扫过地上几具土匪的尸体,最后落在泥浆里狼狈不堪的郝青麟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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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郝青麟跟前,居高临下,声音低沉:“阁下何人?缘何在此遇袭?”
郝青麟这才找回点魂儿,挣扎着想爬起来,手脚却不听使唤。
他勉强撑起半个身子,抹了把脸上的泥浆和血污,露出底下还算干净的官服纹饰,声音嘶哑:“本官乃新任滇省巡抚,郝青麟。赴任途中,听闻此山匪患猖獗,本想绕路,不想……不想……”
后面的话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又惊又怕。
燕回时那双眸子在郝青麟官服补子上停留了一瞬,又落回他惊魂未定的脸上。
略一颔首,语气依旧平淡:“原来是郝抚台。下官颍州指挥使,燕回时。”他顿了顿,似乎在确认什么,“前大理寺卿,新昌县马。”
每一个头衔报出来,都像一块沉重的石头砸在郝青麟心坎上。
前大理寺卿,那个铁面无私的煞神!
新昌县马,尚了宗室贵女!
现任颍州指挥使,手握重兵,镇守一方!
郝青麟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比刚才面对土匪的钢刀时还要心惊肉跳。
眼前这个救了自己命的人,正是自己此行的目标!
这境遇,荒诞得让他想哭。
“多……多谢燕指挥使救命之恩!”郝青麟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勉强挤出这句话。
“分内之事。”燕回时的回答简洁得像他射出的箭,没有丝毫客套。
他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现场和郝青麟狼狈不堪的样子,直接道:“此地不宜久留。抚台受惊,请随下官的车驾先行入城安顿。”
他朝林子外打了个手势,很快,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被一名亲兵赶了过来。
郝青麟此刻身心俱疲,惊魂未定,脑子里乱成一团麻。
他几乎是半爬半被人搀扶着,滚进了那辆窄小的马车。
车帘放下,隔绝了外面浓烈的血腥气。车轮碾过崎岖的山路,发出单调的吱呀声。
头一歪,靠在车厢壁上,意识迅速沉入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
马车摇晃着停下时,外面已天光大亮。
“抚台大人,颍州城到了。”
车外亲兵恭敬的声音穿透了混沌的睡意。
郝青麟猛地惊醒,浑身骨头像是被拆过一遍,又酸又痛。
他费力地掀开车帘一角,刺目的阳光让他眯起了眼。
辰时三刻,颍州城那带着战火痕迹的青灰色城门楼矗立在眼前。
城门洞开,黑压压一片人早已候在门外。
打头的是个穿着四品云雁补子官袍、身材微胖的中年官员,一张圆脸上堆满了恭敬和忧虑,正是颍州知府。
他身后跟着通判、同知、经历等一干颍州府的大小官吏,个个屏息凝神,垂手肃立。
袁知府眼尖,一见马车停下,立刻小跑着上前,隔着车帘就深深作揖下去:“下官颍州知府,率阖府僚属,恭迎抚台大人!大人受惊了,下官迎迓来迟,罪该万死!大人……”
郝青麟看着车外这阵仗,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一夜惊魂,此刻他只想找个地方把自己彻底洗干净,再灌几口热汤水,最后倒头大睡三天。
什么官场排场、虚礼客套,统统见鬼去吧!
他疲惫地摆摆手,连车都懒得下,声音沙哑地从帘子后传出,带着倦怠:“罢了罢了,袁知府,免了这些虚礼。本官乏得很。”
袁知府何等机灵,立刻直起身,脸上忧色更重,连声道:“是是是!大人一路劳顿,又受此大劫,定是身心俱疲!下官已在府衙备好一切,请大人先行歇息!”
他转身对着郝青麟那几个同样灰头土脸的随从招呼,“几位兄弟也辛苦了!快随衙役们去洗漱用饭,好生将息!”
郝青麟被袁知府亲自搀扶着下了马车。
脚踩在颍州城门口平整的青石板上,看着城门内外熙攘的人流和远处鳞次栉比的屋舍,昨夜那场血腥的噩梦才仿佛稍稍褪去了一丝不真切的虚幻感。
但身上那股子浓重的血腥气和泥腥味混合在一起,时刻提醒着他刚刚从鬼门关爬回来。
一路无话。
袁知府小心翼翼地引着路,穿街过巷,直奔知府衙门。
进了大门,绕过照壁,穿过几重院落,直接引到了后院一处僻静雅致的厢房。
一进门,热气夹杂着皂角的清香扑面而来。
两个手脚麻利的小厮垂手侍立。房间中央,一个硕大的黄杨木浴桶热气腾腾,旁边小几上整齐叠放着干净的细棉布里衣和一套崭新的二品锦鸡官袍。
外间的圆桌上,几样精致的清粥小菜和一小壶温好的黄酒散发着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