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桌角那份加密报告微微颤动。
安德鲁·怀特的照片静静躺在纸面,那双灰白鬓角下的眼睛,仿佛能穿透时间,看尽文明兴衰。
而此刻,我却不得不把目光从这场宏大的文化围猎中收回——因为真正的危险,或许不在远方,而在身边。
谢明远敲门进来时,脸色比窗外的夜色还沉。
“林哥,出事了。”他把平板递给我,声音压得很低,“监控系统抓到了异常访问记录。过去七十二小时,有三份核心会议纪要被远程调阅,IP地址跳转了四次,最终指向一个境外代理节点。但我们内部……没人报备过这次查询。”
我盯着屏幕上的日志,心跳慢了半拍。
那份会议纪要,是我们前天深夜才敲定的“非遗数字存档计划”推进方案,涉及全国十六个濒危文化项目的优先级排序,以及第一批资金拨付名单。
如果信息外泄,火种源完全可以抢先一步,用“合作升级”“资源优化”等名义,对我们锁定的传承人进行收买或施压。
更可怕的是——能接触到这份文件的,只有联盟核心成员。
“查权限记录。”我说。
“已经查了。”谢明远抿了抿嘴,“登录账号是马协调员的,但操作行为模式不对。鼠标轨迹、页面停留时间、甚至键盘敲击节奏……都不是老马的习惯。有人盗用了他的凭证。”
我沉默片刻,脑海中闪过白天联盟办公室里那些微妙的眼神。
有人在争论资金该优先支持数字化技术开发,还是直接补贴民间艺人;有人质疑我们的决策越来越偏向“科技精英主义”,正在疏远传统文化本身的温度。
这些争论原本正常,可现在回头看,却像是一场精心布置的情绪渗透。
第二天一早,马协调员亲自来找我。
他眉头紧锁,手里拿着一份内部成员意见汇总表。
“林致远,咱们得谈谈。”他说,“最近反对声不小。尤其是几位老艺术家,觉得我们动作太急,像在把文化当数据处理。他们担心……你已经被资本和流量裹挟了。”
我没有立刻反驳。
我知道马协调员不是敌人,他是真心为联盟好。
但正因如此,我才更清楚——有人正在利用这种真实的忧虑,放大裂痕。
“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我缓缓开口,“他们怕的不是技术,是失去话语权。怕有一天,自己的手艺被扫描进数据库,却连命名权都没有。”
马协调员一怔,似乎没料到我会这么说。
“所以我决定开一场‘信任共建会’。”我站起身,走到窗前,“不谈战略,不谈预算,就请所有人坐下来,说说他们为什么加入这个联盟,又怕失去什么。我们要让每个人的声音,都被听见。”
他看着我,良久点了点头:“这事儿……得你亲自办。”
与此同时,许财务顾问也悄悄递来一份加密报表。
“这笔钱不对劲。”她指着其中一行流水,“每月15号,固定转出两万八,名义是‘区域协作咨询费’,审批流程走的是二级授权,没人特别注意。但我追了下游账户,发现收款方注册信息虚假,关联邮箱却和牛——就是负责西北片区文化调研的牛工——有三次自动同步记录。”
我盯着那个邮箱地址,心一点点冷下去。
牛内部叛徒……这个名字在我脑中盘旋。
平日里他话不多,做事踏实,还曾主动请缨去高原地区驻点三个月,帮一位年迈的皮影匠人完成口述史录制。
谁能想到,最沉默的人,可能藏着最深的刀?
但我不能动他。
现在揭发,只会让联盟陷入更大的信任崩塌。
火种源要的,就是我们自乱阵脚。
“把这笔钱原路返回,”我低声对许顾问说,“然后,我们在系统里留个‘漏洞’——关于下一批设备采购的虚假预算草案,只对特定权限开放。看看谁,会忍不住去查。”
她眼睛一亮,立刻明白我的意思:“钓鱼?”
“不是钓鱼。”我望着办公室外忙碌的身影,声音很轻,“是清网。”
当天下午,我亲自拟定共建会邀请函,逐个联系文化传承人、学者、技术团队代表。
肖潇然知道后,默默帮我整理了每位嘉宾的背景资料,还在信纸边缘画了一朵小小的木棉花——那是她家乡非遗绣品的图腾。
“你记得吗?”她轻声说,“你说过,真正的文化,是从泥土里长出来的,不是PPT里做出来的。”
我笑了,心头却沉得厉害。
如果连我们自己都开始怀疑初心,那敌人,就已经赢了一半。
夜深人静时,谢明远发来一条消息:
“虚假预算草案已上传。访问记录开始监控。另外……牛的设备今天凌晨三点连上了内部服务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