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忙陪笑,往缇骑手里塞了个铜板 —— 那是周铁山给他的盘缠,"官爷不知道,这芦苇浸了油,烧起来旺得很。前几日大雪,砍不着柴,就割了些芦苇凑数。" 他故意把柴火往地上墩了墩,芦苇杆发出空洞的响,倒像真的没藏东西。
缇骑掂了掂铜板,把芦苇杆扔回柴火堆:"滚吧,别在这儿碍眼。" 王二拉起柴火就走,后背的汗把破袄都湿透了,混着血书渗出的腥气,在风里散成一股怪味。
腊月卅,王二终于摸到京师外的宣府会馆。这里是边地流民落脚的地方,管事的老陈是岳峰的同乡,见王二背着柴火进来,皱着眉说:"这时候哪还有人要芦苇?快扔了吧,镇刑司的人常来查。"
王二突然抓住他的胳膊,指节发白:"陈管事,我有东西给谢尚书,是大同卫老兵的血书!" 他扒开柴火堆,抽出那根芦苇杆,油纸被汗水浸得发潮,隐约能看见里面的红。
老陈的脸瞬间白了。前几日他刚听说谢渊在金水桥被缇骑打伤,现在还在家养伤,"谢大人被盯得紧,镇刑司的人就在会馆外的茶馆坐着,你这时候送过去,不是找死?"
"那咋办?" 王二急得直跺脚,"周老兵说,再晚,大同卫就完了!"
老陈望着窗外飘的雪,突然咬了咬牙:"我认识个玄夜卫的线人,在东厂胡同开杂货铺,他能把东西递进去。只是... 那线人要价高,还得担风险。" 他摸出个铜板递给王二,"你先去烧锅热水,把血书取出来晾晾,我这就去找他。"
除夕前夜的东厂胡同,雪下得正紧。杂货铺的老板赵五正往门上贴春联,上联 "天增岁月人增寿" 刚贴好,就被老陈拽到后屋。"啥东西这么金贵?" 赵五搓着冻僵的手,看见王二展开的血书,突然往灶膛里添了把柴,"镇刑司昨天刚下文,说 ' 凡私带边地书信者,斩 '。"
王二 "扑通" 跪下,额头磕在灶台上,"赵老板,您就行行好。大同卫的弟兄都快死光了,这血书是他们最后的念想!" 他把周铁山咬指写血书的事说了,赵五听着,突然摸出个黑布包,里面是套玄夜卫的皂衣,"穿上这个,跟我走密道,能到兵部后墙。"
密道又黑又潮,头顶的水滴在血书上,晕开了 "李谟改调令" 的 "改" 字。赵五边走边说:"谢尚书前天让人带话,说镇刑司在他府外布了二十个缇骑,只能从后墙的狗洞进。" 他突然停住脚,指着墙上的刻痕,"这是元兴帝时修的,当年魏王萧烈谋反,玄夜卫就是从这儿把证据送进宫的。"
谢渊的书房里,药味混着雪味漫开来。他的左肩缠着绷带,那是金水桥被缇骑用棍打伤的,一动就疼得龇牙。当赵五把血书递过来时,他刚喝下去的药全喷了出来,血书上的指痕和他当年在边地冻裂的手指一模一样。
"周铁山..." 谢渊的声音发颤,他认得这个老兵,十年前在雁门关,周铁山为救他,被北元兵砍了一刀,"他还活着吗?"
王二摇头,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周叔说,写完血书就去炸北元的营,让我们趁机逃出来... 现在怕是..."
谢渊抓起血书就往门外冲,绷带被扯得松开,伤口渗出血,染红了衣襟。"备马!去紫禁城!" 他吼道,亲随拦住他,"大人,您忘了圣上刚让您 ' 静养 '?李德全的人还在府外等着抓您的错处呢!"
"错处?" 谢渊把血书拍在案上,"这血书就是错处!我倒要让圣上看看,他的边军是怎么被自己人害死的!" 他突然想起王忠临死前的呼喊,那声音和血书上的字迹重叠在一起,像把刀,割得他心口淌血。
兵部后墙的狗洞太小,谢渊钻过去时,棉袍被勾破了,露出里面的伤。雪落在血书上,化了又冻,结了层薄冰,"大同卫冻死千余" 的 "冻" 字被冰裹着,像块透明的伤疤。他刚走到东华门,就被李德全的小太监拦住了,"谢大人,李公公说,圣上已经歇下了,有啥事明早再说。"
"让开!" 谢渊的声音震得小太监后退半步,"这是边军的血书,耽误了,你担得起?"
小太监却挺直了腰板,指着远处的宫灯:"李公公说了,就算天塌下来,也不能扰了圣上的好眠。" 他凑近谢渊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听说张尚书的儿子已经被放出来了,谢大人何必这么犟?"
谢渊的心猛地沉下去。他望着紧闭的宫门,血书在手里被攥得发皱,周铁山的指血混着他的伤口血,滴在雪地里,像串红珠子,很快被新雪盖住。
李德全在暖阁外听着萧桓的鼾声,嘴角噙着笑。他刚让人把张显从诏狱署接出来,用的是 "查无实据" 的由头,张敬之果然派人送来了 "谢礼"—— 那是块从大同卫搜来的暖玉,据说原是永熙帝赐给岳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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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公,谢渊还在东华门跪着。" 小太监来报,手里捧着个托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