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展开密报,上面 “弓矢朽坏不堪用,士兵冻毙日增,秋饷分毫未到” 的字迹力透纸背,“李彬是李大人的远房侄孙,这绝非巧合!” 岳峰猛地抬头,目光直射李嵩,“若粮饷真已发放,为何士兵要日食半饼?为何粮仓只剩发霉杂粮?为何二十名士兵冻饿而死?”
一连串的质问让殿内鸦雀无声,李嵩的脸色由白转青,手指紧紧攥着袍角,指节泛白。岳峰将密报高举过顶,雪水从甲胄滴落,在金砖上积成小小的水洼:“请陛下彻查李彬,还偏关殉国将士一个公道!”
张懋踏前一步,朱漆朝靴踩在金砖上发出闷响,打断了岳峰的话。“岳都督休要血口喷人!” 他袍袖一甩,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李彬乃癸酉科进士,历任三州知府,清誉在外,岂会克扣边饷?”
他转向萧桓,躬身道:“逃兵之言不足为信,恐是战败畏罪,故意构陷上官!偏关之失,实因孙谦不善用兵,临阵调度无方,与饷银何干?” 身后的勋贵们纷纷附和,“当斩逃兵以正视听”“严惩守将家属以儆效尤” 的声音此起彼伏,像一张密网要将真相罩住。
英国公府的老臣颤巍巍出列:“陛下,京营兵权不可轻授,岳都督急于查案,恐别有用心。” 话音刚落,又有数名勋贵附议,殿内瞬间分成两派,争论声盖过了风雪声。
谢渊捧着风宪司账册上前,册页翻动间露出密密麻麻的记录。他走到殿中,将账册摊在御案旁,声音沉稳如石:“陛下,风宪司查得山西镇秋饷账目有伪。户部称‘发放银三万两’,然实际到偏关的不足一万,余者被李彬以‘运输损耗’‘仓储费’名义克扣。”
他指着账册上的朱批:“其中五千两存入李嵩门生开设的‘恒通钱庄’,流水记录与李嵩批文笔迹隐隐相合。” 谢渊又呈上驿站回执副本,“孙谦急报被压三日,正是怕此事败露,李彬在太原的亲信已供认不讳。”
账册上的墨迹与血书的惨状相互印证,殿内的争论声渐渐平息,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脸色惨白的李嵩身上。
李嵩脸色瞬间惨白,却猛地叩首在地,额头撞得金砖 “咚” 一声响:“陛下!谢渊与岳峰勾结伪造账目!偏关距太原千里,山路崎岖,运输损耗三成实属常情,何来克扣?”
他抬眼时眼中含泪,声音带着哭腔:“当务之急是派援兵守宁武关,宁武关若破,山西全省危矣!若再纠缠旧账,延误了军情,臣万死难辞其咎!” 说罢,他膝行几步,死死盯着御案上的急报,仿佛那是救命稻草。
“请陛下先定援兵,再查旧案!” 李嵩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试图将话题从账册上移开。
萧桓望着御案上的急报与账册,一边是血写的 “殉国” 二字,一边是墨迹工整的 “损耗” 记录,眉心拧成了疙瘩。他想起大同卫的惨状,周毅血书上 “冻毙十五人” 的字迹与眼前的 “二十具冻饿尸体” 重叠在一起,心口阵阵发紧。
眼角的余光瞥见张懋腰间玉带 —— 那是英国公府世代相传的信物,玉带的蟠龙纹在烛火下闪着冷光,背后牵连着京营半数将领。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疲惫:“岳峰,你觉得该如何?”
岳峰叩首:“臣请调京营一万、蓟辽边军五千驰援宁武关,同时风宪司彻查李彬与秋饷案!” 他的声音掷地有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十一月初二夜,李嵩府邸书房灯火通明,银炭烧得正旺,却驱不散室内的寒意。李嵩捏着李彬的密信,指尖因用力而泛白:“风宪司缇骑已到太原,速将账册烧毁,让管账书吏‘畏罪自缢’!切记要做得干净,不留痕迹!”
心腹刚走,张懋推门而入,手中宁武关急报还带着寒气,他将信纸拍在案上:“北元已攻城,守将说最多撑五日。” 李嵩冷笑一声,给自己斟了杯酒:“兵部尚书是我的门生,会商时拖他三日,宁武关若破,责任尽推岳峰便可。”
两人举杯,酒液在杯中晃荡,映出窗外沉沉夜色。偏关的血还未干,城砖上的血迹刚冻成冰,朝堂的算计已暗流汹涌,在风雪中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边关的希望越收越紧。
十一月初二夜,李嵩府邸书房灯火通明,银炭在鎏金炭盆里烧得噼啪作响,火星溅在盆底的青砖上,转瞬熄灭。李嵩捏着李彬的密信,信纸边缘被指腹攥得起了毛边,他盯着 “缇骑已封粮库” 的字样,指尖因用力而泛白:“速去告诉李彬,把账册全烧了,灰烬要拌进灶灰里!让管账书吏‘自缢’前留封认罪书,就说他私吞饷银畏罪自尽 —— 切记,要让他家人看着,半个字都不许往外漏!”
心腹领命退下时,靴底擦过门槛的轻响刚落,张懋已掀帘而入,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寒气,他将宁武关急报拍在紫檀案上,纸页上 “南城垣塌三丈” 的墨迹被烛火映得发暗:“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