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檀拄着梨木拐杖在院里慢慢踱步,左腿还不敢使劲,走一步晃三晃。“小姐,那佛塔都有三层高了!”她声音压得极低,“听送饭的婆子说,总共要建六层,越往上修得越快,估摸着下个月就能封顶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李采薇放下铜镜,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帕子,“区区佛塔,还能困得住我不成?”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被困在这方寸小院半步不得离,连往日最喜欢的算盘都懒得碰,那点从容早被磨没了。
好在她很快调整过来,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王府里高手众多,明哨暗岗比天上的星星还多,想逃出去难如登天。可到了城外佛塔就不一样了,那里偏僻荒凉,守卫必然不如王府严密,只要对方稍有疏漏,便是脱身的机会。
“小姐,那佛塔的窗户都是铁栅栏焊死的,连猫都钻不进去。”小檀急得直跺脚,拐杖在青石板上戳出浅坑,“一旦关门上锁,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她没事就趴在墙角听下人们闲聊,那些碎言碎语像针一样扎在心上。
“那能怎么办?”李采薇望着小檀还没好利索的腿,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你若是双腿完好,咱们或许还能拼一把。”上次小檀为了掩护她躲开巡逻护卫,硬生生从假山上摔下去,断了腿躺了半个月,如今若是再被捉住,怕是连全尸都保不住。
“小姐,要不今晚放火吧!”小檀咬着牙说道,眼里闪过决绝,“我在屋里点把火吸引他们来救,你趁机从后墙翻出去!”这是她想了好几天的主意,火一烧起来,谁还顾得上看住她们?
“你是真不怕死?”李采薇瞪大了眼睛,声音都变了调,“放火烧王府,被抓到了,怕是想死都难!”
“小姐逃出去就好啊!”小檀眼中闪着光,“去找武大人!他在唐州拥兵自重,肯定不怕永兴王府!”
“人家凭什么收留我?”李采薇拿起梳妆台上的音乐盒,那是武安君送的,黄铜外壳上雕着缠枝莲纹。她轻轻拧动发条,清脆的旋律像泉水般流淌出来,武安君的身影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他穿着银甲的样子,捧着账本皱眉的样子,喝醉酒时红着脸笑的样子。他知道自己的处境吗?就算知道了,会为了她南下吗?
思念一旦涌起,便如潮水般难以遏制,堵得她胸口发闷。李采薇望着窗外的圆月,喃喃自语:“若是你在,该多好。”
“小姐你貌美又会经商,武大人得你相助,肯定如虎添翼!”小檀托着下巴坐在廊下,“你们一个有勇一个有谋,简直是天作之合!”
“胡说什么呢?”李采薇脸颊腾地红了,嗔怪地瞪了她一眼,“不过是生意往来罢了。”
“开饭了!”院门外传来粗哑的喊声,像破锣在敲。
李采薇起身开门,接过送饭妇人手中的食盒。那妇人满脸横肉,围裙上沾着油渍,看她的眼神总带着股阴沉沉的打量。如今除了送饭,院门常年用铜锁锁着,钥匙由管家亲自保管。她连搭话的兴致都没有,转身回了屋。
餐饭还算体面,四道菜两荤两素,红烧肘子油光锃亮,清蒸鱼冒着热气,只是往日顿顿不落的白米饭,换成了黄澄澄的馒头。李采薇和小檀都是江南人,自幼吃惯米饭,偶尔换换口味倒也新鲜。
“喏,吃吧。”李采薇递了个馒头给小檀,自己也拿起一个,刚咬一口,松软的面香便在舌尖散开。
“呸!什么东西!”小檀突然啐了一口,捂着牙直皱眉,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这馒头里居然有竹子!差点把我的牙硌掉!”
李采薇心中一动,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尖在唇上轻轻一点:“拿来给我。”她接过馒头,果然在面团里摸到个硬物,圆圆的带着棱角。借着掰开馒头的动作,悄悄把东西捏在手里——是一小节竹枝,长不过寸许,一端带着个小小的木塞,像是特意嵌进去的。
她不动声色地走到窗边,借着月光仔细打量,拔下木塞,用发钗轻轻一撬——竹枝“啪”地裂开,露出里面卷得像细烟般的纸片,薄得几乎透明。展开一看,上面只有十个字,是父亲李恒盛那熟悉的瘦金体:“莫急,保重身体,自有安排。”
字迹力透纸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李采薇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大颗大颗地砸在纸片上,晕开了墨迹。她不知道父亲有什么办法,可父亲向来言出必行,这般冒险送消息进来,绝不是空穴来风。
“小姐,我们有救了!”小檀凑过来一看,激动得差点喊出声,赶紧捂住嘴,眼睛亮得像两颗星星。
“小声点。”李采薇抬手敲了敲她的脑袋,指尖带着点颤抖,“你可别拖后腿,好好养伤才是正经。”
“我知道!”小檀捂着脑袋傻笑,好久没被小姐敲头了,这熟悉的力道让她心里暖暖的。
与此同时,蚩水北岸尘土飞扬,遮天蔽日。北元大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