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头发要不要留长看看?”
“说不准,哪天就突然冒茬了!”
听张文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有这个可能。
常威眨眨眼,掌心在发亮的脑壳上摩挲了两下,完全忘记了挥拳的动作。
天蒙蒙亮,淡青色的天幕上,一抬头,就能同时看见月亮和太阳。
啤酒罐在手里转来转去,话题也被风翻动,一页页倒退回童年。
从张文小时候偷养狗开始,到常威因不满父母只给妹妹买轮椅后挨的那顿打,再到沈石情窦初开时暗恋过的‘养鸡女孩’。
很多很多……
桩桩件件都被翻了出来。
当然,最炸裂的当属王准学生时代的那段不堪回首的‘备胎史’。
旧疤被撕开,又在哄笑声里草草缝上。
然后,话题越来越成人向,越来越不堪入耳……
直到常依的脑袋重重一歪,靠在墙边不再动弹。
接着,是张文和沈石。
最后,是常威。
王准指尖抖着,慢慢探向枕在自己腿上的张文的鼻端,眼皮猛地一颤。
嗯,没气了。
是真的没气了。
火光一闪,香烟被点燃,王准却只把它夹在指间,任烟雾在冷空气中盘旋。
橘红的火舌一点点逼近滤嘴,灰烬堆落。
直到最后一丝火星熄灭,他才小心托起张文的头,像搬动一块易碎的玻璃,将其平放在地面,然后缓缓松开手指。
嗯,李庆雨说的对。
人嘛,总是会死的……
自己说不准哪天就走了,有什么好伤心的呢?
对啊,男人,怎么能哭?
鼻尖一酸,某些不该出现的东西差点滑落下来。
王准拼命眨眼,他站起身,将众人歪倒的身体一一扶正。
“需要帮忙吗?”
李庆雨的声音从车的另一侧传过来。
“不用,我行的……”
“我顶得住的。”
王准慌忙应着,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他不想让自己的狼狈暴露在任何人面前。
像对待王乙霖那样,王准握住张文的手腕,将其缓缓贴到围墙的燃气管道上,塑料扎带穿过金属管,齿扣“咔哒”一声收紧,留下一圈压痕。
接着是常威、沈石,还有常依。
四条扎带闪着冷光,将他们的身体固定在了锈迹斑驳的管壁。
做完这一切,王准退后半步,掌心在眼角处悄悄擦了擦。
“你们上车休息吧?”王准绕到李庆雨面前,声音刻意放得平稳。
“不用,我们去另一边。”她抬眼,就看到了王准眼里的潮,却什么都没有问。
“行,我让小黑陪你们。”
轻声补了一句,王准目送着李庆雨带着孩子到另一边坐下,他拉开车门,钻进了驾驶位。
车门“咔哒”一声合上。
没开顶灯,仪表盘那圈幽蓝的光映在王准脸上。
他把座椅往后滑到底,又猛地拉回来,然后再滑一次。
右手摸到空调旋钮,“嗒嗒嗒”来回拨了几档,冷风扑面。
同时,左手别扭着去抠中控台的储物格。
他掏出一包烟,抖出一根,又塞回去,接着把点烟器按下,橘红的电热丝亮起,他只盯着那圈光,直到它熄灭、冷却。
每一次机械的动作都短促用力,像在拧紧一只随时会爆的水龙头。
刻意的忙碌,没有意义。
王准意识到了这一点,所有徒劳的小动作戛然而止。
额头抵在方向盘中央,金属车标嵌进皮肤,他双臂垂落,指尖几乎触到脚边的烟盒。
35岁的男人,应该也是可以哭的吧。
嗯,一定可以的,车上反正没有别人……
那就——
哭吧。
肩膀的轻颤变成了哽咽,变成了哭声。
哭够了就该困了。
困了就睡吧。
睡着了,就什么都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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