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故意杀人的,你千万不要跟妈说!”
“妈,我跟你说——妹妹的腿康复了!!!”
“千真万确,常依她现在早就不坐轮椅了……”
“什么完全性脊髓损伤,您别信这个,以前的医生全是他玛的庸医!”
“我不去!”
“专升本的文凭跟全日制本科的文凭不一样的!!!”
“我要怎么说你才明白,高考成绩不理想,除了复读重新考之外就没有别的办法,有名气的公司或研究院都会看你的第一学历!”
“爸妈你们快看,威哥他长头发了!!!”
……
昏沉中,各种莫名其妙、毫无逻辑对话声从车窗最细的胶条缝里挤了进来。
王准眼皮下的眼珠开始无意识地左右滚动。
紧接着,眼轮匝肌抽动了一下,睫毛颤动,却没能撬开眼帘。
意识被卡在了半梦半醒的窄门里。
“砰砰——”
两记闷锤般的敲击声砸在车门,王准猛地被拽醒。
他仓促抬头,脸上还留着方向盘上那枚大众车标‘W’的清晰压痕,红痕嵌进皮肤,像一枚刚烙完的印章。
“是你们啊!肚子饿了吗?”
视线透过车窗,在丫丫和小武的脸上停留几秒,王准随即抬眼,对上了李庆雨的目光。
“我们不饿,你还……好吧?”
对方低头问询。
突然的关心让王准愣了半秒,随即昨夜所有的记忆疯狂灌进脑海。
烧烤、啤酒,还有猛然低下去的头颅……
他连忙侧目——
管道那边,绑着已经完全丧尸化的张文四人,茶叶蛋纹理的皮肤,裂纹纵横。
瞳孔表面,还蒙着一层浑浊的白膜。
之前王准在噩梦中听见的絮絮叨叨找到了出处。
“嗯,我没事。”他推门下车,站在了李庆雨身侧。
“他们一直这样说话?”
“嗯,刚开始说得更多,现在反倒是安静了点。”李庆雨点头,轻声回答。
“准哥哥!”丫丫忽然探出脑袋,“那边的哥哥姐姐们,是不是生病了?”
“跟昨天的那个哥哥一样。”
“是的,他们生病了,你不要靠近他们。”
“那他们什么时候回家呢?”
“回家?”
“不知道……很快吧。”
王准含糊地应了一声,他揉了揉丫丫的发旋,顺手把“核动力驴”收进背包。
“我清理下垃圾,等会儿一起吃点东西……”
“不吃可撑不住,任务还有十天呢。”他抬脚踹开脚边的易拉罐,金属滚地“哐啷”乱响。
杂乱的噪音瞬间引起了‘张文四人’的应激反应,无意识的胡话又黏腻地冒了出来。
……
不得不说,人是一种适应能力很强的生物。
无论是对环境,还是对情绪。
这两天里,王准已经习惯了‘张文四人’的存在。
他们已经忘记了说胡话,取而代之的只有沙哑的怒吼。
于是,他用胶带一圈圈封住他们的嘴,又将塑料扎带在他们腕上加绕数匝,以防重演王乙霖的挣脱。
然后,王准彻底放飞了自我。
在没有生命威胁的环境中,他在水泥地上用粉笔画格子,陪两个孩子玩‘跳房子’的游戏,又握着丫丫的小手,一笔一捺教她用楷书写一个端正的‘准’。
兴致一起,他挥挥手,小黑便牵着捆成粽子的张文过来,充当跳皮筋的柱子。
日子过得充实且荒诞。
是的,一切都是出于故意。
王准不想让自己停下来,他想将所有的空隙填满,他只想带着孩子一起,玩到累,玩到笑。
可即便是这样,晚上窝在角落里的他,也会拼命压抑那极致的抽气。
像被针扎破的气球,极轻极轻地漏出悲怆。
他依旧没让自己停下,只是换了一种方式——
下巴埋进膝盖,双臂箍紧小腿,把不小心漏出来的悲,一滴一滴地再咽回去。
任务的第二十三天,‘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句老话应验。
嗯,李庆雨病了,是被感染的那种病。
没有抓伤,没有咬痕,唯一可能的解释就是——
‘恢复之触’的吸盘曾碰到过他们的伤口,然后进入了李庆雨的体内。
强大的恢复力和体力让她坚持了两天才开始发作。
任务的第二十四天,绑在天然气管道旁变成了五个人。
王准只是静静地看了他们好一会,就带着小朋友走到了另一边。
然后继续玩,继续闹。
等到小黑将丫丫和小武哄睡之后,他走到那‘五个人’对面,盘膝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