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写在空白的书卷上,而是在《山海经》的空白处,写下了那个南方少年的名字——她在轮回里听人喊过他“阿朱”。
笔尖落下时,她仿佛听见了少年的笑声,还有鹿蜀悠扬的鸣叫。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陈青禾在《山海经》的世界里穿梭。她变成过东海里的鲛人,用眼泪织过能映出往事的绡;她变成过西山的西王母侍女,见过周穆王骑着八骏来赴瑶池之约;她甚至变成过夸父身边的一株邓林,看着他渴死在虞渊,看着他的手杖化作一片桃林,为后来的过路人遮阴。
每一次轮回都无比真实。她体验过鲛人的孤独,看着自己织的绡被凡人当成普通的绸缎贩卖;她感受过西王母的无奈,看着周穆王离去时的背影,知道那场会面不过是帝王的一场梦;她见证过夸父的执着,即使知道追不上太阳,也要迈出最后一步。
这些经历像潮水一样涌入她的脑海,与她之前用史笔记录的民间逸闻交织在一起。她忽然明白,无论是《山海经》里的神话,还是市井里的传说,本质上都是一样的——都是人对生命的渴望,对美好的向往,对命运的抗争。
当天边泛起鱼肚白时,陈青禾终于从最后一次轮回中醒来。这次她变成了一个记录《山海经》的史官,正坐在篝火旁,听着部族的老人们讲述那些异兽和神山的故事,手里的竹简刻得密密麻麻。老人说:“这些故事要记下来,不然等我们死了,就没人知道它们存在过了。”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陈青禾心中的迷雾。她看着案上的《山海经》,突然意识到,这本书从来不是古人的想象,而是无数个“记命人”的接力。从那个刻竹简的史官,到后来的抄书人,再到今天的她,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这些即将被遗忘的名字。
她拿起史笔,在新的书卷上写下第二行字:“《山海经》不是神话,是先民的日记,是他们用血泪写下的生存史。”
笔尖落下时,整个翰林院的典籍都开始震颤。那些藏在书库里的《山海经》抄本,仿佛都在呼应她的文字。陈青禾仿佛看见无数个身影从书里走出来:南方部族的阿朱,昆仑墟的烛龙,东海的鲛人,西山的西王母……他们都对着她微笑,像久别重逢的故人。
她忽然想起墨临渊温润的笑声,想起那些化作星子的书魂,想起重获名字的少女。原来她的路,早已被无数人走过;她的使命,早已被无数人接力。史笔不仅能越古今,还能连山海;唢呐不仅能惊阴阳,还能唤魂灵。
陈青禾将《山海经》小心翼翼地收好,放回书库深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画出金色的纹路,像《山海经》里记载的“羲和浴日”的汤谷。她拿起案头的唢呐,轻轻吹了一个音,清脆得像鹿蜀的鸣叫,又悠远得像烛龙的低语。
她知道,这不是结束。她的轮回还在继续,她的记录才刚刚开始。带着史笔,带着唢呐,带着那些从《山海经》里学来的勇气和温柔,她要去听更多的故事,去记更多的名字。
因为她终于懂得,轮回不是为了重复过去,是为了让每一次相遇都更加郑重,让每一次记录都更加深情。就像《山海经》里的每一个字,都在等待着被读懂的那一天;就像每一个在轮回里遇见的人,都在告诉她:记住我们,就是记住生命本身。
阳光越来越亮,照在史笔的笔尖上,泛出耀眼的光。陈青禾握紧笔,转身走向案前,新的空白书卷在晨光中舒展,像一片等待着被书写的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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