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鞅接过肉,塞进怀里,翻身上马。他知道,这只是开始,真正的硬仗,还在后面。
五、夜谋
甘龙看着被押回来的门客,气得将茶盏摔在地上。碎片溅起的茶水打湿了他的衣袍,却丝毫没让他冷静下来。
“废物!一群废物!”他指着跪在地上的人,手都在发抖,“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被卫鞅抓了现行,你们是想把我们都供出去吗?”
公子虔坐在一旁,脸色阴沉得可怕。他刚从宫中回来,太子驷的态度让他不安——既没有明确支持旧贵族,也没有斥责卫鞅,这种模棱两可,比直接拒绝更让人捉摸不透。
“不能再等了。”公子虔突然开口,刀疤在烛火下扭曲成骇人的形状,“卫鞅已经起了疑心,再不动手,我们都要成他的阶下囚。”
甘龙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你想怎么做?现在宫门禁卫都是卫鞅的人,硬闯是行不通的。”
“不必硬闯。”公子虔从怀里掏出一块虎符,那是当年他做太傅时,孝公赏赐的调兵信物,虽已过期,却还能蒙骗一些地方军吏,“我已经联络了城郊的旧部,他们手里有三百私兵。今夜三更,他们会伪装成卫鞅的部下,在宫门外制造混乱,吸引守卫注意。”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狠厉:“与此同时,我们带着伪造的兵符去栎阳令府,调动城防军包围相府。只要抓住卫鞅,剩下的人就好办了。”
甘龙皱起眉头:“城防军统领是支持新法的,他会听你的?”
“他会的。”公子虔冷笑一声,“我已经让人在他的酒里下了药,今夜他只会昏睡不醒。代替他的,是我的人。”
密室里陷入沉默,只有烛火噼啪作响。甘龙看着公子虔手里的虎符,忽然觉得这个被仇恨吞噬的人,比卫鞅更可怕。但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好。”甘龙点头,“我去联络朝中的老臣,等卫鞅被抓,我们就联名上奏太子,以谋逆罪处置他。”
两人击掌为誓,手掌相碰的瞬间,仿佛都听到了利刃出鞘的声音。
窗外,月亮被乌云遮住,整个栎阳城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相府的方向,还亮着一盏孤灯,那是卫鞅书房的灯火,亮了整整一夜。
六、黎明
三更的梆子声刚过,宫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三百私兵穿着秦军的甲胄,举着火把冲向宫门,嘴里喊着“保护太子”的口号,实则是在制造混乱。守卫宫门的士兵果然被吸引,纷纷上前阻拦,双方瞬间厮杀起来。
与此同时,甘龙和公子虔带着几十名亲信,拿着伪造的兵符来到栎阳令府。守门的士兵见是两位重臣,又验了兵符,便放他们进去了。城防军的代理统领早已在府内等候,见到他们,立刻躬身行礼。
“下令吧,包围相府,捉拿卫鞅。”公子虔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代理统领刚要应声,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赵竭带着一队铁甲士兵冲了进来,手里举着真正的虎符:“奉商君令,拿下叛贼甘龙、公子虔!”
甘龙脸色大变:“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赵竭冷笑一声:“商君早就料到你们会狗急跳墙,白日里故意放那些门客回去报信,就是为了引你们出来。”
双方在府内激战起来。公子虔拔出佩剑亲自搏杀,刀疤因愤怒而涨红,却终究抵不过训练有素的卫兵。当冰冷的铁链锁住他的手腕时,他还在嘶吼:“卫鞅!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甘龙则瘫坐在地上,看着散落一地的伪造兵符,眼神空洞。他知道,自己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相府里,卫鞅正站在地图前,赵竭进来禀报时,他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太子那边……”赵竭欲言又止。
卫鞅抬头看向东方,天际已经泛起鱼肚白:“派人去禀报太子,就说旧贵族叛乱已平,请他定夺。”
他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清新的空气涌进来,带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远处,孝公安葬的陵墓在晨光中若隐若现,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守护着这片土地。
“准备一下,”卫鞅转身,拿起那卷户籍总册,“随我进宫。”
宫门前的厮杀已经平息,血迹被晨光染成暗红。卫鞅骑着马穿过宫门,看见太子驷站在台阶上,身后是捧着王印的内侍。
“商君平叛有功。”太子驷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那些人,该如何处置?”
卫鞅翻身下马,将户籍总册再次举过头顶:“按新法处置。叛乱者,斩;同谋者,流放;胁从者,罚作苦役三年。”
太子驷看着他,良久,才缓缓道:“准奏。”
他接过内侍递来的王印,盖在卫鞅呈上的文书上。朱砂印泥落在竹简上,像一滴凝固的血。
“还有,”太子驷补充道,“明日举行登基大典。你,为丞相,总领朝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