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回咸阳时,孟明视正在北地的铁矿作坊里。熔炉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工匠们赤着上身,抡着铁锤敲打烧红的铁坯,火星溅在他们黝黑的臂膀上,像落了满地星辰。
“将军,西戎那边成了!”亲卫捧着竹简冲进作坊,滚烫的空气让竹简边缘微微发卷。
孟明视放下手中的铁钳,钳口夹着的剑坯还在冒着白烟。他接过竹简看了一眼,忽然将剑坯扔进冷水池,“滋啦”一声白雾腾起:“告诉弟兄们,加把劲!开春之前,咱们得让秦军的每柄剑,都能劈开晋人的甲胄!”
作坊里的号子声陡然拔高,惊飞了檐下栖息的麻雀。不远处的空地上,士兵们正在进行山地攀爬训练。他们腰缠麻绳,背着石块在陡坡上往复奔走,汗水浸透的麻衣紧紧贴在背上,勾勒出结实的肌肉线条。队列最前头的是个瘸腿老兵,左腿比右腿短了寸许——那是十年前与晋国作战时留下的伤,此刻他攀爬的速度,却比许多年轻士兵还要快。
“都给我快点!”老兵回头吼道,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忘了崤山的弟兄是怎么死的?连山路都走不稳,还想报仇?”
士兵们的喘息声更急了,手脚并用往上爬,指甲缝里嵌满了泥土。
咸阳宫的书房里,秦穆公正在看农官呈上来的秋收简报。关中平原的亩产比去年又增了一成,粮仓的图纸在案几上摊开,新的仓廪要比原来扩建三成。他忽然听见窗外传来一阵喧哗,推开窗,看见一队西戎使者牵着几匹神驹走过,引得路人纷纷驻足。
为首的那匹黑马神骏异常,马鞍上镶嵌着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穆公认出那是绵诸王的坐骑“踏雪”,去年还在西戎王帐前见过。
“君上,”内侍在身后禀报,“绵诸王说,这是送您的礼物,祝秦国五谷丰登。”
穆公笑了笑,转身从架上取下一卷竹简,那是百里奚生前整理的《农事要术》。他提笔在扉页写下“赠绵诸王”四字,递给内侍:“回赠这个,告诉他,种好庄稼,比养战马更重要。”
冬去春来,渭水的冰面渐渐融化,沿岸的柳树抽出了新芽。孟明视带着工匠营回到咸阳,带回的不仅是三千副轻坚甲,还有一种新的冶铁技法——他们将西戎的低温锻打与中原的高温淬火结合,造出的剑刃能轻松斩断三层铠甲。
军事学堂的演武场上,孟明视正在演示新创的“山地搜索阵”。五十名士兵分成五队,交替掩护着穿过布满障碍的场地,遇到模拟的敌军伏击时,前队立刻结成圆阵防御,侧翼小队迅速迂回,动作行云流水。
秦穆公坐在看台上,身旁的蹇叔捻着胡须点头:“此阵若成,崤山之败的亏,便不会再吃了。”
“还不够。”穆公望着场中,“晋军擅长车战,我们得让骑兵的速度,快过他们的战车。”
正说着,白乙丙从西戎回来了。他风尘仆仆,脸上带着风霜,却难掩兴奋:“君上,五千匹战马已到边境!绵诸王还说,愿意派三百名骑兵教官,教我军骑射之术。”
“好!”穆公站起身,腰间的玉珏撞击出清脆的声响,“让孟明视把骑兵营扩编到两万人,日夜操练!”
春末的一个清晨,边境传来消息:晋襄公派使者送来了战书,约秦军在少梁城外决战。使者在朝堂上态度倨傲,将战书摔在案几上:“我君说了,若秦伯不敢应战,便自去王号,向晋国称臣。”
武将们按捺不住怒火,佩剑在鞘中嗡嗡作响。秦穆公却拿起战书,慢悠悠地读着,忽然问使者:“你家君主,可知西戎的战马,已经在秦国的草原上长肥了?”
使者一愣,刚要反驳,却见穆公将战书扔回给他:“回去告诉晋襄公,秋天吧。等秋收结束,我在少梁城外,等着他。”
使者悻悻离去后,孟明视忍不住问:“君上,为何要等?我军此刻士气正盛……”
“因为百姓还在忙着春耕。”穆公打断他,走到殿外,望着远处田野里忙碌的身影,“打仗,打的是粮食,是民心。等秋收了,仓廪实了,再让晋人看看,什么叫老而无谋。”
夏日的阳光炙烤着大地,秦国的土地上一片繁忙。农夫们在田间收割小麦,作坊里的工匠在赶制兵器,军营中的士兵在演练阵法。渭水之上,商船往来如梭,将关中的粮食、丝绸运往各地,换回的盐铁堆满了仓库。
孟明视的骑兵营日渐壮大,西戎教官教的骑射之术与秦军的阵法结合,形成了独特的战术——他们既能像西戎骑兵那样迅猛冲击,又能像中原军队那样整齐列阵。在一次模拟对战中,五千骑兵击溃了两倍于己的车兵,让观战的群臣惊叹不已。
秋收时节,关中平原一片金黄。百姓们推着粮车往粮仓赶,路上遇见巡逻的士兵,总会笑着递上几个新蒸的麦饼。一名白发老农颤巍巍地拉住士兵的手:“告诉君上,今年的粮食够吃三年,尽管放心打晋人!”
咸阳宫的粮仓堆得满满的,新粮的清香飘出老远。秦穆公站在仓顶,望着连绵的粮囤,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刚即位时,这里的粮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