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住林澜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就像这《茉莉花》,拉了六十年,还是当年的调子。”
林澜望着他眼角的皱纹,忽然想起第一次见他时,他穿着白衬衫站在石榴树下,手里举着串荔枝,说“我叫陆辞年”。
那时的风也像今天这样,卷着茉莉香,吹得人心里发软。
她忽然明白,所谓圆满,不是完成任务的瞬间,而是在无数个这样的午后,看着时光在亲人的笑脸上慢慢流淌,看着旧故事长出新的枝芽。
夕阳渐渐沉到影壁后,把众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张妈端来刚熬好的绿豆汤,瓷碗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
陆星眠正缠着陆星辞教她认古琴谱,林诺趴在石桌上给饼干盒画新的图案,林昭蹲在地上修补风筝,陆辞年则靠在藤椅上,慢悠悠地给林澜扇着蒲扇。
“等薰衣草长出来,”林澜忽然开口,声音被风揉得软软的,“咱们就在院子里搭个凉棚,像当年摆生日宴那样,摆上长桌,吃张妈做的糖醋排骨,听星辞和爷爷拉琴。”
她顿了顿,看着孩子们齐刷刷望过来的眼睛,笑着补充,“还要请王爷爷来写‘全家福’,挂在客厅最显眼的地方,比当年那张老照片还热闹。”
“好!”孩子们异口同声地应着,声音撞在石榴树上,惊起几只晚归的麻雀,扑棱棱地掠过墙头,把满院的欢喜,撒向了更远的地方。
林澜望着眼前的一切,忽然觉得六十年的时光,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原主的心愿早已实现,她的任务也画上了句点,可这满院的烟火气,这亲人眼里的光,却让她觉得,故事才刚刚开始。
就像那株石榴树,每年都要结满红灯笼似的果子,就像那首《茉莉花》,每次奏响都带着最初的甜。
她低头对陆辞年笑了笑,对方默契地回握住她的手。
晚风穿过回廊,带来远处巷口的叫卖声,混着茉莉香和绿豆汤的清甜,在院子里久久不散。
这大概就是岁月最好的模样——旧时光里藏着新期盼,而身边的人,永远都在。
完成任务
系统空间的白噪音像潮水般漫过脚面时,林澜的意识还陷在七十岁那年的冬夜。
壁炉里的火光明明灭灭,映着陆辞年鬓角的白霜,他握着她的手反复摩挲,指腹的薄茧蹭过她手背上松弛的皮肤,带着熟悉的温度。
“阿澜,冷不冷?”他的声音比年轻时沙哑许多,却依旧像裹着棉花的石头,沉得让人心里发暖。
她想摇头,喉咙里却只发出细碎的气音。窗外的雪下得很大,簌簌落在玻璃上,恍惚间竟与他们初遇时的场景重叠。
“宿主?”
小乖的声音像根细针,猝不及防刺破了回忆里的暖。林澜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橡木天花板,而是系统空间特有的、泛着冷光的乳白。
她下意识地抬手去摸自己的脸颊,皮肤紧致光滑,不再是浑身无力状态,没有松弛的皮肉,指腹触到的是二十岁时才有的细腻。
可掌心还残留着陆辞年最后握她时的力度。他指节抵着她的掌心,微微发颤,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脉搏里翻涌的悲恸,像岩浆在冰层下滚动。
她记得他俯身在她耳边说的最后一句话,气音轻得几乎要被壁炉的噼啪声吞没:“等我。”
心口突然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钝痛顺着血管蔓延到四肢百骸。
林澜弯下腰,剧烈的咳嗽从胸腔里冲出来,眼泪毫无预兆地砸在膝盖上,洇开一小片湿痕。
“宿主!”小乖猫咪形态灵活跳跃,想用脑袋碰碰林澜,却被对方无意识地避开。
林澜的视线落在自己的手背上——那里干干净净,没有常年输液留下的青紫色针孔,没有陆辞年用指腹反复摩挲过的皱纹。
可她总觉得那双手还停留在冬夜的棉被上,能感受到他指尖的颤抖,能闻到他身上混着雪松与烟草的气息,那是伴随了她五十年的味道。
“他……”她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他后来怎么样了?”
小乖的耳朵微微耷拉下来,毛茸茸的尾巴尖不安地晃了晃。
它知道宿主问的是陆辞年,那个在任务世界里与宿主相伴一生的男人。
系统规则里,任务完成后宿主需剥离所有情感羁绊,可林澜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显然还困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
“任务世界的时间线在宿主离开后会继续运行,但系统无权干涉后续发展。”
小乖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根据最终监测数据,陆先生在您离世后的第三年……”
“别说了。”林澜猛地打断她,指尖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四个月牙形的红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