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有。”她的声音有些发飘,“姐妹们的事多,没顾上想这些。”
孙皇后却没放过这个话头,指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你今年……可是三十了?”
阿依娜愣了愣,掐着指头算了算,才惊觉自己竟真的要到三十岁了。在草原上,这个年纪的女子大多已经儿女绕膝,可她这些年忙着赶路,忙着谋生,忙着护着琪亚娜和阿娅,竟从没认真算过自己的年纪。她点了点头,声音低得像蚊子哼:“是,过了今夏,就三十了。”
“三十了啊……”孙皇后叹了口气,目光望向暖阁外的回廊,那里的海棠花刚打了花苞,青绿色的,像缀在枝头的星星,“岁月不等人。你十三岁进宫,在我身边待了五年,后来跟着陈友回了草原,算起来,竟快十五年了。”
汪皇后在一旁笑着插话:“娘娘这几日总念叨,说当年在宫里的几个孩子,就属依娜最贴心。给她捶背时轻重刚好,剥的蜜饯总能挑最甜的那颗。”
阿依娜想起那些年的光景。她住在挨着皇后寝殿的偏阁,每天清晨去给皇后请安,帮着研墨,听着皇后和大臣们说些她听不懂的朝事。有次她染了风寒,皇后亲自守在床边,给她掖被角,喂汤药,说“在宫里,我就是你的亲人”。那时她以为自己会一辈子待在宫里,像殿角的铜鹤那样,守着这朱红宫墙慢慢变老。
“当年让你跟着陈友回去,是怕你在宫里受委屈。”孙皇后忽然说,语气里带着点歉疚,“那时后宫不比从前,前朝的事总牵连进来,我护得住你一时,护不住你一世。原想着草原天高,你能自在些,没成想……”
“娘娘别这么说。”阿依娜反握住皇后的手,“草原很好,风是自由的,水是甜的。只是我们命不好,遇上了战乱。”
她又想起琪亚娜的肚子。去年冬天,她们躲在山洞里避雪,琪亚娜忽然吐得厉害,夜里总捂着小腹叹气。“是个好人的。”琪亚娜那时红着脸说,“去年秋天在市集上帮我抢回被偷的毡子,后来……”后来那人在守城时中了箭,死前还托人给琪亚娜送了块暖玉,说“等开春就去求亲”。
“战乱总会过去的。”孙皇后拍了拍她的手,“等琪亚娜好了,阿娅也养壮实了,你们就留在宫里住些日子。御花园的海棠快开了,比草原的沙棘花好看。”她忽然笑了笑,眼里闪过点狡黠,“说起来,钰儿今年也二十八了。”
阿依娜没反应过来,顺着话头接道:“殿下年轻有为,听说边关的将士们都服他。”
“他啊,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闷。”孙皇后看向汪皇后,像是在跟她抱怨,又像是说给阿依娜听,“从小就不爱说话,长大了处理起朝政来倒头头是道,偏偏在儿女情长上,像块捂不热的石头。”她话锋一转,又落回阿依娜身上,“你觉得,钰儿这孩子怎么样?”
阿依娜的心猛地一跳,像被马蹄踩了一下。她想起刚才在偏殿门口,朱祁钰扶着她时的手,想起他问起琪亚娜时眼里的关切,想起他吩咐卫长国备点心时,特意提了“像去年琪亚娜带来的沙棘果那样”。她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耳尖红得快要滴血。
汪皇后在一旁打圆场:“娘娘,依娜刚到宫里,还累着呢。”她给阿依娜递了块刚剥好的橘子,“尝尝这个,今年江南新贡的,甜得很。”
橘子的酸甜味在舌尖散开,阿依娜才觉得自己缓过些神来。她偷偷抬眼,看见孙皇后正笑眯眯地看着她,眼神里的暖意像刚熬好的奶茶,稠稠的,裹着让人安心的甜。
暖阁外传来宫女细碎的脚步声,隔着帘子禀报:“娘娘,张太医从偏殿回来了。”
孙皇后松开手,直了直身子:“让他进来。”
张太医掀帘进来时,脸上带着些疲惫,花白的胡子沾了点药粉。他对着孙皇后行了礼,汇报道:“回娘娘,琪亚娜姑娘的刀伤有些发炎,已敷了上好的金疮药,发热是外伤引起的,不打紧。只是那宫外孕……”他顿了顿,语气凝重了些,“胎囊已有些破损,需尽快施针用药,否则恐有大出血的风险。老臣已经开了方子,让小厨房煎着了,先稳住她的气息。”
“有把握吗?”孙皇后问。
“老臣尽力。”张太医拱手道,“只是需得好生静养,不能再受颠簸劳累,更不能动气。”
“那就好。”孙皇后松了口气,看向阿依娜,“你去瞧瞧吧,守着她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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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依娜起身行礼,走到暖阁门口时,听见孙皇后对张太医说:“给琪亚娜用最好的药,库房里那支百年的野山参,也拿去给她补着。”又听见汪皇后笑着说:“娘娘这是把依娜当亲女儿疼呢。”
走出暖阁,风里带着点海棠花苞的清香。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