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仪华拖着疲惫不堪、如同灌了铅的身体,在徐妙锦的搀扶下,悄无声息地走进了偏殿。看到儿子这副模样,一股尖锐的心疼瞬间攫住了她。她挣脱徐妙锦的手,踉跄着扑到榻边,伸出冰冷颤抖的手指,想要抚摸儿子苍白汗湿的额头。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朱高煦额头的瞬间——
“啊——!杀!!” 朱高煦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双眼骤然睁开!那眼神里没有孩童的懵懂,只有如同受惊幼兽般的凶狠、暴戾和尚未散尽的巨大恐惧!他几乎是本能地、带着一股不顾一切的凶悍劲头,猛地挥手,狠狠打向靠近自己的“威胁”!
“啪!” 一声脆响!
徐仪华猝不及防,手腕被朱高煦狠狠击中!一阵剧痛传来,她本就虚弱不堪的身体猛地一晃,眼前发黑,差点栽倒在地!
“姐姐!” 徐妙锦惊呼上前搀扶。
朱高煦也看清了眼前的人。不是狰狞的敌兵,而是…那个穿着破烂僧袍、脸色苍白如鬼、眼神里充满了…心疼和悲伤的女人?娘?他混乱的大脑一时无法处理这巨大的反差,动作僵在半空,凶狠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茫然和不知所措。
“煦儿…” 徐仪华强忍着手腕的剧痛和眩晕,稳住身体,声音嘶哑却异常温柔,带着一种能穿透恐惧的力量。她没有责备,没有退缩,反而迎着儿子那凶狠而茫然的目光,再次伸出手,这一次,坚定而缓慢地,轻轻抚上了他缠着绷带的额头。
那指尖冰凉,触碰的瞬间,朱高煦的身体剧烈地一颤,下意识地想躲闪。但那冰凉触感之后,却是一种奇异的、让他灵魂深处渴望的温柔和安定。他凶狠的眼神如同坚冰遇到了暖流,开始出现裂痕。
“煦儿…不怕…娘在…” 徐仪华的声音如同最轻柔的羽毛,拂过他紧绷的神经,“娘回来了…娘知道…你很勇敢…你保护了王府…保护了弟弟…”
“保护…” 朱高煦喃喃地重复着这个词,凶狠的眼神渐渐被一种巨大的委屈和后怕所取代。他看着母亲苍白脸上那刺目的血痕,看着母亲眼中毫不掩饰的心疼和肯定,又想起前院那喷溅的鲜血、倒下的侍卫、自己嘴里恶心的血腥味和牙齿撕咬皮肉的触感…种种复杂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强装的凶狠!
“哇——!” 这个刚刚在前院如同小狼般撕咬敌人的少年,此刻终于像个真正的孩子一样,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充满了恐惧、委屈、痛苦和巨大压力的嚎啕大哭!他猛地扑进徐仪华的怀里,小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双手死死抓住母亲褴褛的僧袍,仿佛抓住溺水时唯一的浮木,哭声撕心裂肺:
“娘!我好怕!血…好多血!王侍卫…他…他为了救我…死了!是我害的!是我没用!呜哇…那个坏人…好凶!刀…刀差点砍到我!我…我咬他!我咬得好用力…好恶心…娘!我好怕!我不是废物…我不是…呜呜呜…”
滚烫的泪水瞬间浸湿了徐仪华胸前的僧袍。她紧紧抱着怀中哭得浑身颤抖的儿子,心如刀绞。她能感受到儿子身体里那尚未散尽的恐惧和暴戾,也能感受到那深埋的委屈和渴望被认可的脆弱。她不再是什么“静尘师太”,此刻,她只是一个心碎的母亲。她轻轻拍打着朱高煦的后背,像安抚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声音温柔却带着力量:
“煦儿不怕…娘知道…娘都知道…你不是废物…你是娘最勇敢的孩子…你保护了家…王侍卫是忠勇之士,他用自己的命保护了你,保护了王府,死得其所…他的英灵,会护佑着你…别怕…那些坏人,都被你父王打跑了…都过去了…娘回来了…娘会陪着你…再也不会离开了…”
徐妙锦在一旁看着这对相拥而泣的母子,早已泪流满面。她看着姐姐那单薄却挺得笔直的背影,看着她用尽最后气力安抚着浑身浴血、惊魂未定的儿子,看着她僧袍上不断洇开的、新鲜的血迹(内伤崩裂)…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怆和敬佩涌上心头。这盏灯…正在用自己的生命之油燃烧!
朱高煦在母亲温暖的怀抱和轻柔的安抚声中,那山崩海啸般的哭泣渐渐变成了压抑的抽噎,紧绷的身体一点点放松下来。巨大的疲惫和后怕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眼皮沉重地阖上,抓着母亲衣襟的小手却依旧不肯松开,仿佛那是他在血海惊涛中唯一的安全港湾。他蜷缩在母亲怀里,如同受伤归巢的幼兽,沉沉地睡去,只是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徐仪华抱着熟睡的儿子,感受着他身体传递过来的微弱暖意和逐渐平稳的呼吸,心中那盏摇曳的灯火似乎也稍稍稳定了一些。然而,身体的极限也终于到来。胸腹间那股被强行压制的剧痛如同苏醒的毒蛇,猛地噬咬上来!眼前瞬间被浓重的黑暗吞噬!她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