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清楚罗世金不同于高建成。
高建成的根基是钱和权,一旦资金链断裂,关系网被撕开,他就成了无根的浮萍。
而罗世金的根基是人心。
几十年来,他通过各种手段将自己塑造成了西江煤矿工人的救世主和保护神。
天河煤业的几十万员工和他们背后的几十万个家庭都是罗世金最坚实的群众基础。
如果贸然对他采取强制措施,一旦处理不当激起民变,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要想扳倒这座人的大山,必须先从山脚下找到一条裂缝。
“吴省长,我想去下面几个县的乡镇走走,看看我们省的扶贫工作和新农村建设的成果。”
在一次碰头会上,沈风看似随意地向吴凯泽提出了这个要求。
吴凯泽何等精明,立刻就明白了沈风的意图,但他没有点破。
“好啊!沈主任能亲自下去指导工作,是我们西江的荣幸!我马上安排保证给您挑几个我们省里最有代表性的模范村!”
“不用。”
沈风摆了摆手。
“别搞那些迎来送往的排场,也别挑什么模范村。你把天河煤业周边那几个县的地图给我,我自己随便走,随便看。”
吴凯泽心里一凛,点头当作没看出他的意图。
第二天,沈风和韩佳军驶向了西江北部的山区。
那里是天河煤业的腹地,也是那片湖所在的区域。
车子开进山坳里的一个小村子,村口就是一条河,河水看着很浑,叫下马河。
是村里人出去的唯一一条路。
车一进来,沈风就闻到一股味儿,是他闻过的化学品气味,
村子很破,大多是土墙房。
村里看不见什么年轻人,估计都出去打工了,剩下的都是些老人和小孩。
沈风把车停在村委会门口,旁边有个小院子,挂着卫生所的牌子,他走了进去。
卫生所里就一个医生,五十多岁,戴个眼镜,脸色蜡黄,看着没什么精神。
他看见沈风进来,眼皮抬了一下懒得动弹,问:“看病?”
“不看病,大夫。”
沈风递过去一根烟,笑了笑,想显得亲近点。
“我们是省里下来搞调研的,想问问村里这几年大家身体怎么样。”
一听是省里来的,那医生的眼神立马就变了,有点躲闪也有点不耐烦。
“没什么好问的,都好着呢。”
他摆了摆手,不想说话的样子。
这反应沈风来之前就想到了。
他也不急,自己拉了张凳子坐下跟聊天似的说:“大夫,我看村口那河水颜色不对啊。这水平时能喝?”
医生没作声,过了几秒才低声说:“祖祖辈辈都喝这河里的水,有啥问题。”
“是吗?”
沈风叹了口气,“可我听说村里这几年得怪病的人不少?”
医生拿东西的手突然抖了一下,桌上的一个玻璃瓶子晃了晃差点掉下来。
他猛地抬头看着沈风,眼睛里有害怕,有气愤,但更多的是一种憋了很久的难受。
“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们是来解决问题的人。”
沈风看着他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说得很清楚。
两个人就这么互相盯着足足有半分钟。
医生那双本来没什么神采的眼睛里好像突然有了点东西。
说不出的绝望里,又好像带了点别的。
他死死地盯着沈风,像是在看他是不是骗子,又像是在求他。
“你们……真能解决?”
“不试试怎么知道,”
沈风说:“我们来就是为了试一试。”
医生的嘴唇开始哆嗦,想说什么又好像被堵住了,说不出来。
他霍地一下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走,两只手攥得紧紧的。
韩佳军在旁边站着,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看得出来,这医生心里正天翻地覆。
终于,那医生不走了,停了下来像是下了狠心,冲到大门前把门关紧了,挂了个休息的小牌,再把窗帘哗啦地拉上。
他快步走进里屋,在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翻了半天,抱出来一个用油布包着的东西,看着挺沉。
他把那个大包裹放在桌上,手抖得厉害,一层一层地把油布解开。
里面不是钱,也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是一摞一摞的本子。
有病历本,有笔记本,码得整整齐齐。
本子皮都黄了,边角也卷起来了,可里面的字写得密密麻麻很规整。
“我当了一辈子医生,救人是我的事。”
村医抬起头,眼圈红了。
“可这几年我看着他们一个个病倒,一个个死,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