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戎马半生,什么样的伎俩没见过?赵奎那点心思根本瞒不过他。
“赵大人好意心领了。”汤和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码头,“只是太孙殿下有令,倭寇俘虏需由水师亲自押送,沿途还要细细盘问,怕是要劳烦赵大人了。”
赵奎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没想到汤和会如此直接地拒绝。
他强笑道:“国公爷说笑了,为朝廷效力是末将本分。只是末将熟悉浙东路况,由末将押送更能确保安全……”
“不必了。”汤和抬手打断他,语气陡然转冷,“赵大人还是先顾好昌国卫吧。”
他目光如炬,扫过码头散落的粮食和兵器,“倭寇攻占营地时,赵大人‘退’得倒是干脆,如今倭寇被擒,大人又急着抢功押送俘虏,这算盘打得未免太响了些。”这话如同一记耳光,狠狠抽在赵奎脸上。
他脸色瞬间涨红,又转为惨白,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周围的水师士兵和昌国卫士兵都听到了这番话,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赵奎,让他如芒在背。
“国公爷误会了!”赵奎急忙辩解,“末将当时是寡不敌众,被迫撤退以保存实力,绝非有意退让!”
“是不是误会,太孙殿下定会查明。”汤和不再看他,对副将道:“传令下去,留下一队士兵看守缴获的物资,其余人押解俘虏,即刻启程前往余姚,再由余姚转道鹰嘴崖。”
“是!”副将高声领命,开始指挥士兵行动。
倭寇俘虏被两两捆绑,串成一串往码头外的囚车走去,小泉纯二郎低着头,随着队伍麻木地挪动脚步,经过赵奎身边时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仿佛根本不认识这个昌国卫指挥使。
赵奎看着俘虏队伍远去,掌心已沁出冷汗。虽然小泉纯二郎没说什么,但他知道,这些俘虏活着一天,自己与王钝的勾当就多一分暴露的风险。
他偷偷抬眼看向汤和,却见对方正盯着自己,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看穿他所有的伪装。
“赵大人还有事?”汤和淡淡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赵奎慌忙低下头:“无事,末将只是……只是佩服国公爷用兵如神。”
汤和冷哼一声:“起来吧。没空跟你计较这些,但若让我查出你与倭寇有半点牵连,定不轻饶!”
他转身对亲兵道:“备马,咱们去昌国卫营地看看。”
赵奎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看着汤和带着亲兵走向营地,又看了看押解俘虏远去的队伍,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他知道,汤和已经对他起了疑心,这次押送俘虏的机会没抓住,接下来的日子怕是难熬了。
码头边,水师士兵正有条不紊地清点物资,昌国卫的士兵则一个个垂头丧气,失去了往日的嚣张。
赵奎站在原地,望着汤和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属于他的审判,或许已经不远了。
汤和走进昌国卫营地,看着临时粮仓里散落的粮食和兵器库中残留的兵器,对身后的副将道:“记下这些,回禀太孙殿下时,把昌国卫的‘损失’和‘战果’好好写写。”副将心领神会,立刻让人拿出纸笔记录。
汤和在昌国卫营地巡查了很久。临时粮仓里散落的粮袋、兵器库中残留的刀枪、营墙上稀疏的箭痕……每一处细节都被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副将捧着记录册跟在身后,将“损失”与“遗留物资”一一登记,字里行间都透着对昌国卫防务的质疑。
“新米陈米混着放,更像是故意丢弃而非仓促转移。”
副将低声道:“国公爷的意思是……昌国卫根本就是……”
“是不是,太孙殿下自有判断。”
汤和将马鞭递给亲兵,“把记录册整理好,连同清点的物资清单一起,快马加鞭送给太孙殿下。”
亲兵领命而去,很快将信鸽放飞。
信鸽扑棱着翅膀冲上云霄,在晨雾中盘旋一圈,朝着鹰嘴崖的方向振翅飞去。
汤和望着信鸽消失的方向,对副将道:“传令下去,让看守物资的士兵加强戒备,等太孙殿下的指令一到,咱们就按令行事。”
鹰嘴崖收到飞鸽传书时,朱雄英展开信纸看完内容,他对蒋瓛道:“汤老将军查得很仔细,昌国卫的猫腻确实不少。”
他提笔在纸上写下指令,“传信给新国公,让他将倭寇俘虏、缴获的粮食兵器全部交给沐晟,沐晟此刻应该在落马坡布防,告诉他具体位置。但信国公所部不必撤军,暂时需驻守昌国卫营地,看好整个卫所防务,昌国卫所有士兵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自离开。”
蒋瓛接过信纸,看着上面的字迹问道:“太孙殿下不让信国公回福州了?”
“昌国卫刚经战事,赵奎又不可信,必须留可靠兵力镇守。”朱雄英放下笔,“信国公经验丰富,由他坐镇昌国卫最稳妥。让沐晟押送俘虏去余姚即可,信国公则需牢牢控制昌国卫,防止王钝或三大家族趁机反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