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昂严防死守,坚决否认自己跟那劳什子“塘边居士”有半毛钱关系,对外统一口径:那是艺术家的共鸣,是人民群众的智慧结晶,跟我一个退休养老的闲杂人等无关。
他重新捡起了钓鱼大业,这次选了个更偏僻的野塘,确保方圆五百米内没有大树,没有广场舞音乐,最好连个活人都没有。
鱼竿支棱起来,搪瓷缸子里泡上新茶,他瘫在小马扎上,看着浮漂随着水波轻轻晃动,心也慢慢沉静下来。
然而,脑子它闲不住。
也许是前几天被那首歌勾起了点什么,也许是这钓鱼的时光太过漫长空白,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开始自己蹦跶出来。
比如,他看着水面倒映的云彩,想着要是云朵会吵架,该是什么样?吵急眼了会不会互相下雨浇对方?
比如,他看到一只水黾在水面滑过,想着这哥们要是去了花样滑冰赛场,是不是能拿个满分?
再比如,他想起前几天张大妈跟李大爷因为广场舞占地盘差点上演全武行,最后以李大爷贡献出私藏的好茶叶才平息……这要是拍成个短片,好像也挺有意思?
这些碎片化的想法,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他鬼使神差地,又掏出了那个皱巴巴的小本子——现在他贴身收藏,绝不外泄——和那支快没墨的笔。
不写歌,不写词。
他就瞎划拉。
人物:倔老头(李大爷为原型),广场舞霸主(张大妈为原型),一个和稀泥的年轻调解员(大概是他自己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视角)。
场景:社区小广场。
剧情:俩人争地盘,从文斗到武斗,斗着斗着发现彼此年轻时还差点谈过对象,最后莫名其妙联手组织了一场“广场舞&太极扇联谊汇演”……
他写得很随意,对话瞎编,情节跳脱,纯粹是自娱自乐,打发时间。写到后面,笔没墨了,他就用铅笔头接着划拉,字迹潦草得像鬼画符。
写完最后一笔,他瞅了瞅这好几页的“玩意儿”,自己先乐了。
这啥啊?能看吗?
算了,反正也没人看。
他随手把本子塞进钓具包里,刚好用来垫底下那盒有点受潮的鱼饵。
日子又恢复了平静。钓鱼,下棋,蹭饭,偶尔被张大妈抓去给广场舞队提点“专业性建议”(主要目的是让他去跟隔壁交谊舞队抢音响)。
直到王导大驾光临。
王导现在是功成名就,拍的片子叫好又叫座,但人也熬得头发更稀少了。他提着两瓶好酒,跑到养老公寓,美其名曰看望老友,放松身心。
结果棋下到一半,接了个电话,似乎是新项目剧本出了问题,合作的名编剧撂挑子了,把他急得嘴角起泡。
“妈的,一个个都跟祖宗似的!就要个有点生活气息、带点幽默感的本子,怎么就这么难!”王导气得摔了棋子(当然,是输急了之后),“不是无病呻吟,就是硬挠胳肢窝!现在的编剧都不下楼买菜的吗?”
陆子昂慢悠悠地把他摔飞的“帅”捡回来,摆好:“息怒息怒,王导,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要不,你去楼下看看张大妈她们抢地盘?比剧本精彩。”
王导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我这儿都快火烧眉毛了,没空看老太太打架!”
说着,他烦躁地四处张望,一眼瞥见了陆子昂放在墙角那个敞开的钓具包,以及最上面那个眼熟的小破本子。
“哟,陆大师又开始创作了?”王导带着点调侃伸手拿过本子,“又是‘塘边偶得’系列?”
“哎!那不是!那是垫鱼饵的!”陆子昂想阻止,已经晚了。
王导已经翻开了本子,皱着眉辨认那狗爬的字迹和铅笔印子。
一开始,他脸上还是戏谑的表情,看着看着,眉头慢慢松开了,然后嘴角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上翘。
看到“倔老头使出太极推手抢音响,大妈反手一招广场舞扇花应对”时,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看到“两人吵着吵着发现年轻时曾在同一个知青点,老头还帮大妈砍过柴”时,他“啧”了一声,摸了摸下巴。
看到最后“联谊汇演,老头打太极,大妈领舞,背景音乐是混搭的《夕阳红》和《最炫民族风》”时,他猛地一拍大腿!
“好!好啊!”
陆子昂被他吓了一跳:“好什么好?王导,气糊涂了?那就是我瞎写的……”
王导却像是发现了宝藏,眼睛放光,死死攥着那个小破本子:“生活!这就是我要的生活气息!幽默!自然!一点都不刻意!人物立得住!这矛盾,这转折,这结局!妙啊!”
他猛地转向陆子昂,抓住他的肩膀:“子昂!昂哥!陆老师!这本子!给我吧!”
陆子昂:“……哈?王导你冷静点,那就是个草稿,不,草稿都算不上,就是个涂鸦……”
“涂鸦才是精髓!”王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