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Eight:璇玑谶语终应验 金谷繁华尽成尘(下)
书接上回!
数日后,阴暗潮湿的囚室铁门再次被打开。这一次,涌入的不是微弱的油灯光,而是数名甲胄鲜明、杀气腾腾的士兵。为首者,正是孙秀的心腹干将,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狞笑。
“石崇,时辰到了!孙大人有令,送你上路!”冰冷的声音在囚室中回荡。
石崇缓缓抬起头。短短数日时间,他仿佛又苍老了十多岁,眼窝深陷,颧骨高耸,枯槁得如同风中残烛。唯有那双眼睛,在抬起的瞬间,竟褪去了之前的疯狂与死寂,变得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漠然。
他没有挣扎,也没有咆哮。当士兵粗暴地将他从地上拖起,卸下枷锁,换上更沉重的死囚镣铐时,他异常配合。他的目光,甚至没有在那些凶神恶煞的士兵脸上停留。
只是最后,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墙角。那堆他蜷缩过的、肮脏的稻草,仿佛那里还残留着那方素白锦帕的气息。
他被推搡着,拖出囚室,拖过漫长而黑暗的甬道。脚步声在死寂中回荡,如同丧钟。
终于,他被拖到了诏狱深处一间空旷的石室。这里没有窗户,只有墙壁上插着的几支火把,跳跃着昏黄而诡异的光芒,将墙壁上斑驳的血迹映照得更加狰狞。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铁锈味。
石崇被强行按着,跪倒在冰冷的石地上。
他抬起头。
正前方,一张铺着猩红绸布的案几后,端坐着一身朱紫官袍、志得意满的孙秀。他手里把玩着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匕,嘴角噙着猫捉老鼠般的残忍笑意。
刑案几上,摆放着一只盛满清水的金盆,盆边搭着一条雪白的丝巾。这是权贵处决重要犯人时,用来擦拭溅血之手的物件,象征着一种虚伪的“体面”。
“石季伦,”孙秀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里充满了胜利者的愉悦和恶毒,“昔日金谷园中,你是何等威风?掷金如土,视美人如同玩物。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会像条狗一样跪在本官面前?”
石崇沉默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孙秀的话只是吹过耳畔的微风。他的目光甚至有些涣散,仿佛透过孙秀得意的嘴脸,看到了遥远的南方天际,看到了一只尾羽带着赤金光华的白鸟,在碧空下自由翱翔。
孙秀被他这种无视彻底激怒了。他猛地一拍刑案,厉声道:“死到临头,还敢装聋作哑!本官问你!梁绿珠那贱婢,不识抬举,自寻死路!她跳楼前,那金钗化鸟的妖术,是不是你暗中搞的鬼?说!是何方妖道所为?说出来,本官或许让你死得痛快点!”
金钗化鸟……白鸟南飞……
石崇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那一丝极其微弱、近乎虚幻的笑意,竟不自觉地缓缓爬上了他干裂的嘴角。这笑意,在孙秀看来,充满了无尽的嘲弄。
“妖术?”石崇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低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他没有看孙秀,目光依旧投向虚无的远方,仿佛在回答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那是……明月归家。”
“明月归家?”孙秀一愣,随即勃然大怒,“死到临头还敢胡言乱语!装神弄鬼!”他认定石崇是在戏弄他。
“呵……”石崇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干涩而苍凉,在空旷的石室中回荡,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悲怆。“孙秀……你可知……这世间……什么最重?”
孙秀被他笑得心头莫名一寒,强自喝道:“一个濒死的死囚,休得妄言!”
石崇仿佛没有听见,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声音越来越低,却字字清晰无比:“不是金山银海……不是千里沃野……更不是……这满园芳菲……”他缓缓地摇了摇头,枯槁的脸上,那抹虚幻的笑意渐渐敛去,只剩下一种彻骨的、洞悉一切的悲凉与虚无。
“最重的……”他顿了顿,目光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落在了孙秀那张因愤怒和不解而扭曲的脸上。那眼神,平静无波,却深不见底,仿佛蕴含着整个金谷园的繁华与倾覆,也倒映着明月楼顶那纵身一跃的凄艳绝唱。
“……是恩情难偿,是……红颜命薄。”
话音落下的瞬间,石崇猛地闭上了眼睛。仿佛用尽了生命中最后一丝力气,去拥抱那早已消逝的明月清辉。
孙秀被他这莫名其妙、却又蕴含着巨大悲伤和宿命感的话语弄得心头火起,更被他最后那平静到令人心悸的眼神看得极不舒服。他失去了最后的耐心,厉声喝道:
“行刑……”
一名身材魁梧、赤裸着上身、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的刽子手,应声上前。他手中沉重的鬼头刀,在火把的映照下,反射出一道刺骨的寒芒。刀疤脸刽子手高高举起了屠刀,手臂上虬结的肌肉块块贲起,力量凝聚到顶点!
冰冷的刀锋,带着死亡的气息,撕裂了浑浊的空气,朝着石崇那低垂的、毫无防备的脖颈,狠狠劈落!
火光跳跃,将刽子手凶悍的身影和那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