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橡木门隔绝了壁炉跃动的温暖火光,也压下了那点微不可闻、带着绝对权威的嘶嘶低语。
门外,贾布利安静立着,腰弯下的弧度恰到好处,足够卑微,也足够稳健。他那张在人类审美中堪称邪异英俊的脸庞,在阴影里凝固得像一幅壁画。几息之后,门缝下的暖光消失,仿佛门后那庞大而令人窒息的存在从未出现过。
贾布利安缓缓挺直了脊梁,冰蓝色的瞳孔深处,那被完美隐藏起来的岩浆般的情绪——混杂着屈辱、冰冷的不屑,以及一种被长久豢养却难以驯服的凶戾——终于翻腾了一下。他无声地吐出两个字,唇形扭曲,无声的亵渎:“呵,老古董。”
目标:中国。任务:召回那个潜伏了将近四百年的同僚,某个古老到连骨头都快长出青苔的高贵龙王。资料回收完毕,隐蔽的尼伯龙根已经成了渣,是该滚回来了。
可贾布利安一想到那个名字,胃里就像被塞进了一块锋利的寒冰。那家伙的尊号早已被时光啃噬得模糊,只留下一个代称:“老古董”。它本身就是傲慢的化身,记忆里那些尖刻的嘲弄、睥睨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件不合格器物的冷漠……每一次回想都像毒蛇的牙齿啃噬着他的骨髓。高高在上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炸开:
“卑微的次代种,也配与我并列?”
“如此粗劣的任务执行方式,你的存在是对主人计划的玷污。”
“滚开,你挡住了我的光。”
屈辱的火焰舔舐着理智的堤坝。为这个组织流了数千年的血,从太古厮杀至今,换来了什么?“龙王之下的第一龙”?笑话!只有他自己清楚,链子只不过镀了一层金粉,本质上和那些低贱的龙侍没有区别,是一条被精心训练、偶尔被允许啃啃骨头的看门狗!
现在,主人轻飘飘一句话,又要他低下头颅,像迎接帝王凯旋一样,去把那个从不正眼看他的“老古董”恭敬地请回来?还要让它压在自己头顶,继续承受那无法无天的傲慢?
贾布利安的嘴角撇出一个冷峭的弧度,牙齿在黑暗中闪着森然的微光。想回来?可以。只不过……要换个方式回来。比如说,装在骨灰盒里?
当然,这刀子不能自己动。那个老家伙盘踞的地方,是中国,是女娲家族根深蒂固的堡垒,是卡塞尔学院的新核心——最要命的,是如今执掌着那片天空的绝对主宰,“高天之君”路明非的大本营!刚才那位末日派龙王不敢亲自去,只敢躲在隔音室里用秘讯发布命令,不就是怕稍露一丝龙王的气息,立刻就会被那已经成长到无法想象境地的路明非瞬间锁定吗?那位君王,据说屠龙王如同常人点一支蜡烛般轻松了。
贾布利安发出一声低沉到几乎无声的嗤笑,转身离开,长筒靴在冰冷的石质地面上敲击出稳定而迫切的节奏。他需要帮手,需要几把合格的、用完就可以丢掉的“刀”。
几个小时后,远离巢穴核心的一处半山别墅。厚重的天鹅绒窗帘将落地窗外的北欧寒夜完全隔绝,只留下室内过于明亮的水晶灯光,以及壁炉里有些做作燃烧着的昂贵柴火,噼啪作响。
温暖?没有。只有一种刻意营造出来的、纸醉金迷的虚假气氛,掩盖不了房间里弥漫的紧张和低气压。
巨大的环形沙发和散落的扶手椅上,坐着贾布利安召集而来的“亲信”。他们形态各异,有人形英武如同骑士,有的则或多或少保留着龙类的特征——坚硬的鳞片覆盖着皮肤的一部分,竖立的瞳孔闪烁着狡黠的光。无一例外,都在掩饰着内心或多或少的忐忑。贾布利安大人很少用这种隐秘而急切的姿态召集他们。
那位尊贵的次代种斜倚在主位那张宽大得过分的真皮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暗红色的液体,优雅地晃动着。他的脸上挂着一副无可挑剔的、略带疲惫的领导关切模样。
“诸位,”他的声音温和醇厚,如同陈年的酒,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深夜召唤,实非得已。新的指示下来了,有些棘手。”
他言简意赅地转述了任务:召回潜伏于东方的“那一位”龙王大人。语调轻松,仿佛只是去邻省接个远房亲戚。沙发角落阴影里一个全身覆盖着黑曜石般细密鳞片、瞳孔淡金的龙侍首领,代号“塔布”,不易察觉地绷紧了肩背肌肉。
“诸位追随我多年,是我最信赖的臂膀。”贾布利安话锋一转,语调变得更加诚恳动情,带着点回忆往昔峥嵘岁月的唏嘘,“我还记得,我们在伦敦暗巷里清剿那些杂血反叛者的并肩作战,在撒哈拉深处追索失落龙文时的艰苦跋涉……那份情谊,我贾布利安铭记于心。”他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带着恰到好处的沉重感激,“我一直在尽我所能庇护大家,让大家在组织的框架下,也拥有一定的自由和……不那么拮据的生活。”他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昂贵的水晶酒杯,意义不言自明。
沙发下坐着的“听众”们表情各异,有几个脸上甚至浮现出短暂的“感恩”光芒。
贾布利安脸上的温情如同退潮般迅速消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刻意压低的冰冷,如同极地冰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