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匍匐的身影上缓缓扫过,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清晰,更低沉,带着一种岩石碰撞般不容置疑的最终裁决力量,仿佛要将每一个字都像铁钉一样凿进在场所有人的灵魂最深处:
“我,弗罗斯特·加图索,将重掌加图索家族之舵,履行代理家主之职。”
短暂的停顿。整个空间死寂无声,连最细微的啜泣和喘息都消失了。只有他那冰冷的声音在回荡:
“仅此一次,我告诉你们——”他的目光锐利如刀,刮过每一个瑟瑟发抖的头颅,“我的存在只为一个人。”他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绝对意志,字字如同重锤落下:
“凯撒·加图索!”
“他是流淌在这腐朽家族血脉中唯一的真金!他是这污浊之河奔涌的终点!他才是加图索家族注定的皇帝!未来!”他眼中爆发出一种近乎偏执的神采,声音如同金属被强行撕扯后发出的高频震颤,带着一种极致的残忍和清晰的预言力量:
“为了铺平他的登基之路——”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俯视着地上蠕动的长老们:“我可以牺牲任何人——加图索家族的所有人!”冰锥狠狠刺下,随即他的手指猛然指向自己的胸膛,“包括我自己!”
最后一句炸响,声音洪大到震得整座古老教堂似乎在嗡嗡共鸣:
“包括整个加图索家族!摧毁它也在所不惜!”话语中蕴含的那种彻底毁灭一切羁绊的疯狂和决绝,如同无形的冲击波席卷整个空间。“所以,收起你们那些狗屁不通的‘私心’,那些令人作呕的‘算计’,那些对权力的狗眼垂涎!再有异动者——”
他的声音陡然压低,恢复了冰冷的金属质感,字字清晰如审判:“我不会让你们再看到第二天的日出。”
话语落地,宛如万钧巨石沉入死水,只余下无尽的空洞回响和一片濒死般的静默。地上那些匍匐的长老们连颤抖都停滞了,如同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生气,彻底凝固在了原地。烛台上跳跃的微光,将他们失魂落魄的剪影投在大理石地面上,形状怪异,宛如即将消散的幽灵。
角落里的长椅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
庞贝·加图索缓慢地站起身。他那件昂贵但已显出褶皱的风衣在他随意的动作下轻微拂动。他脸上那种慵懒的、带着一丝倦怠的顽劣表情也如同流水般褪去,只留下一片彻底的虚无和冰冷。
他看着祭坛前那个如同黑塔般矗立的弟弟,那个刚刚宣布可以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而毁灭一切的弗罗斯特。一丝极其诡异的笑容在庞贝唇边浮现,短暂如同错觉,混合着浓重的嘲弄与…某种难以言喻的了然。
他整了整自己那早已在几日折磨下变得有些歪斜的领口,动作随意得像拂去一片灰尘。然后,他迈开腿,同样朝着祭坛的方向走去。他踩过冰冷的地面,绕过地上那几具还在微弱抽搐的“行尸走肉”。
红裙女郎安娜贝拉悄然无声地消失在阴影里,不再有丝毫声息。
庞贝停在了弗罗斯特身边,站在那巨大祭坛的阴影投射的最边缘,站在那片描绘着末日号角的花窗玻璃散落的彩色光斑里。他肩头几乎与弗罗斯特相触,但没有真正的接触。两人像两座临近的黑岩。
没有人看地上的长老们一眼。
庞贝的声音很低,沙哑中带着一点疲惫,更像是在对虚空低语,却清晰地回荡在弗罗斯特耳边,回荡在这被彻底肃杀的沉默统治的空间里:
“你我……”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一个最恰当的比喻,又似乎觉得所有的比喻都显得苍白,“……不过是他那条通向辉煌王座路上……踩过的……枯骨而已。”
弗罗斯特笔直地伫立着,没有反驳,也没有回应。他只是微微侧过脸,那双银灰色的、冰冷如镜面、映照着摇曳烛火(像是燃烧的瞳孔)的眸子,极其缓慢地在庞贝脸上聚焦了一瞬。
那眼神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掠过——冰冷复杂的,如同碎冰在寒夜里相互撞击迸出的微弱火花。
仅仅一瞥之后,弗罗斯特便重新挪开视线,面孔如同再次覆盖上万年不化的坚冰,坚硬地转向教堂穹顶那片由金箔与神话图景构成的、永恒沉默的巨大黑暗。那里没有光,只有沉沉压下来的沉重与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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