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语调轻飘飘地向上挑,用膝盖随意地顶了顶身下软厚锦褥:“想躺?”她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笑容骤然妖冶又尖利,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挑衅,目光却死死钉在朱伯元骤然攥紧的拳头上,“行啊,地方够宽敞!要不要我这‘身份低微’的人侍候朱少主更衣安寝?”
话音未落,孙昭月猛地吸了一口气!
在朱伯元骤然收缩成针的瞳孔倒影中,在诺诺惊疑的低呼和凯撒骤然攥紧的拳头面前——
她毫无预兆地、带着一股玉石俱焚般的决绝,双手悍然扯向自己衣襟侧畔那排纤细的绸纽结!
嘶啦!
清脆裂帛,惊心动魄!
雪白丝绸如同被扯落的蝶翼,瞬间从肩头滑落,裸露的肌肤被昏黄的灯火渡上一层微光,细腻得像上等的甜白釉瓷。锁骨纤细,肩头圆润,再往下……
月光、烛光、闯入者惊惧的目光交织着落在那片毫无遮掩的温软细腻之上,如同投入油锅的火种。
“大少爷,请吧!”孙昭月的声音在骤然粗重的喘息中断了一瞬,旋即拔得更高、更尖锐,像绷紧到极致的弦在颤栗。她努力维持着下巴高扬的姿态,眼神却死死锁着朱伯元的眼睛,里面翻滚的岩浆般的痛楚几乎要将她自己灼穿。
她仿佛要把自己当成一件物品般推出去:“放心!你们朱家不是嫌弃我家门槛太低,配不上么?放心!过了今夜,我就当自己喝醉了、疯了、死过了!绝不会再去缠着你朱家的门楣、污了朱少主的清名!”她狠狠闭上眼,长而密的睫毛疯狂颤抖,声音陡然撕裂,带着一种自虐般的疯狂,“怎么?还不来?不是说要尽兴吗?!”
时间在这一刻彻底凝固。空气粘稠得如同岩浆。
只有蜡烛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剥啄,在死寂中刺耳地爆开。
朱伯元僵立在烛火边缘,整个身躯如同被冻结在九幽寒冰深处。脸上那被掌掴留下的红肿在灯下格外刺目,眼中猩红的狂暴风暴却在孙昭月决绝撕裂自己的一刹,被某种更深沉、更无措的惊涛骇浪碾过!
他看见了什么?
不是情欲的诱惑。不是羞耻的躲避。
那是一个骄傲得宁折不弯的灵魂,用最惨烈的方式,将自己最珍视的清白和尊严生生剥开、碾碎在他面前!只为将他那伪装了五年的“好意”、那些冠冕堂皇的退缩、那些自以为是的保护——彻底撕成碎片,碾落尘埃!
一种难以言喻的愤怒、心疼、暴戾混合着被彻底揭穿伪装的羞耻和自厌,如同火山喷发的熔岩,轰然在他胸中炸开!沿着血管疯狂奔涌,几乎要冲破他的皮囊!他握紧的拳头上,青筋如蛇般扭曲贲张,指骨捏得发出骇人的爆响。
巨大的眩晕感和被灼烧般的痛苦瞬间吞没了他所有理智。
“……穿好衣服。” 朱伯元的喉结猛烈地滚动着,从嗓子眼深处挤压出声音,嘶哑、破碎,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的强制。
那是在少年时代,当倔强的小妹在山里迷了路,被寻到时还赌气不肯回家时,他作为兄长所用的、带着怒气和心疼的腔调。只是这一次,这命令里裹挟着风暴将至前的死寂阴冷。
“呵……”孙昭月猛地睁开眼,泪光被强行逼退,只剩下淬了毒的寒冰与疯狂的嘲讽在眸底燃烧,“命令我?” 她缓缓地、一眨不眨地盯住朱伯元僵硬的背影,如同在看一出荒诞的皮影戏,“朱大少主果然威风!怎么?我这样下贱的姿色污了您的眼?那您说,我该穿金?还是戴玉?才能配得上——跪在您朱家大门外——做妾?”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匕首,狠狠扎向朱伯元。她的手指微微颤抖着,动作却无比倔强而缓慢地,一点点拢回滑落的衣料,将散乱的系带重新打好结,手指的力道几乎要将那薄纱撕裂。
衣衫终究是重新裹住了那片让人心碎的风景。那清冷又带着烈艳的面容重新扬起,嘴角的嘲讽如同冻出的刀锋,将他剐得体无完肤。她就那么坐着,如同被供奉又被轻贱的花瓶,冷冷等待他最后的“恩典”。
寂静在房中酝酿出令人窒息的张力。朱伯元依旧背对着她,脊背像绷紧的铁弓。那些被压抑了五年、被父亲的“苦心”重负所压制、被所谓“为她好”的枷锁束缚的洪流……终于在他血脉深处咆哮着冲垮了最后一道堤坝!
够了!
什么狗屁门当户对!什么狗屁父辈苦心!什么狗屁血脉诅咒!
谁定的规矩?!
谁规定龙王就不能有想要的人?!
轰——!
一股炽烈、狂暴、足以焚山煮海的凶悍龙威毫无征兆地冲天而起!没有凝霜结电的缓慢铺陈,而是纯粹的力量与意志最蛮横的喷发!
朱伯元霍然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