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最终落在凯撒脸上,带着一种超越父子身份的审视:“你们以为,恒河边的献祭,那些被污染的彩粉,是我奥丁的手笔?”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丝毫笑意,只有冰冷的嘲讽,“不。这一次,你们面对的,与我无关。”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了。凯撒的瞳孔猛地收缩,诺诺端着水杯的手指顿住,夏弥脸上的警惕化为了惊愕。连一直背对着众人、仿佛置身事外的路明非,肩膀也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
庞贝的目光扫过众人凝固的表情,声音如同冰层下的暗流,沉重而缓慢地继续:“你们在追查的,是梵天的阴影。那个沉睡在印度教神话最深处、象征着宇宙创造与毁灭的源头意志。祂正在苏醒。或者说,某种以祂之名行事的、扭曲而疯狂的存在,正在利用这片土地上最盛大的狂欢,进行一场前所未有的‘净化’仪式。”他用了一个词——“净化”,带着神只般的冰冷口吻。
“祂的胃口,远非黑王尼德霍格可比。”庞贝的声音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尼德霍格要的是毁灭与统治。而梵天…祂要的是重启!将这数十亿生灵,连同这片次大陆,作为献祭的薪柴,点燃一场足以焚尽旧世界、重塑新秩序的圣火!让一切回归祂所认定的纯净本源——一个由祂绝对意志主宰的、只有神选者存在的乐园!”他的目光锐利如刀,刺向路明非的背影,“至尊,您应该比我更清楚,这种源自创世权柄的疯狂,一旦失控,会带来什么。”
路明非依旧没有转身,只是望着窗外那片被灯火点亮的巨大黑暗,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漠然:“重启的灰烬里,长不出新芽,只会滋养更深的绝望。祂在自取灭亡。”这平淡的陈述,却比任何怒吼都更清晰地表明了他的态度——此等行径,不可容忍。
“所以,”庞贝向前走了一步,无形的威压如同实质般在奢华的套房内弥漫开来,那是神王的气场,“无论我们之间有多少恩怨,有多少算计,此刻,都必须放下。”他的目光在凯撒、路明非、诺诺、夏弥脸上一一掠过,“梵天的阴影一旦覆盖印度,你我的棋局,都将化为乌有。那将是彻底的、无差别的终焉。”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给众人消化这恐怖信息的时间,然后抛出了他此行的真正目的:“我来,是为了提供一个方案。一个能暂时转移梵天视线,为你们在印度争取更多时间和空间的方案。”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路明非身上,“我需要路明泽的配合。”
路明非终于缓缓转过身。水晶吊灯的光芒落在他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隐没在阴影中。他的眼神深邃如渊,没有丝毫惊讶,仿佛早已预料。“说。”一个字,言简意赅,带着主宰者的威仪。
“北极。”庞贝吐出两个字,冰蓝色的眼眸中燃起两簇幽冷的火焰,“我和路鸣泽,在北极冰盖之上,打一场神战。”他刻意加重了“神战”二字,“动静要大,要惊天动地,要让整个混血种世界、乃至那些隐藏在更深处的目光,都认为奥丁与高天之君的代言人彻底决裂,爆发了争夺终极的不死不休之战!”他指向沉睡的伊莉丝,“加上我的昆古尼尔,再加上路鸣泽所展现的、足以撼动世界的伟力…足够演一场足以乱真的大戏。”
“幕后的梵天,或者说祂的代行者,绝不会放过坐收渔利、同时削弱两个终极竞争者的大好机会。”庞贝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算计,“祂的目光,至少会有一部分被吸引过去。祂的资源和力量,也必然会向北极方向倾斜。这,就是你们的机会。”他看向路明非,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平等的商讨,“路明非,我需要你首肯,并确保路鸣泽能配合演出。时间紧迫,二十天后,洒红节便是最后的期限。这场‘戏’,必须在十日内上演,并持续到你们在印度尘埃落定,或者…万劫不复。”
套房内一片死寂。只有窗外新德里永不熄灭的城市噪音,如同遥远而模糊的背景音。凯撒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眉头却锁得更紧。
他明白父亲(奥丁)的提议是目前最可行、也最有效的策略,利用神战级别的冲突作为烟雾弹,为真正的战场争取时间。但他更清楚,与虎谋皮,风险同样巨大。
诺诺走到凯撒身边,无声地握住了他的手,红发如火,眼神坚定,传递着无言的支持。
夏弥小脸上满是凝重,熔金的瞳孔在路明非和庞贝之间来回扫视。北极神战?听起来比在印度装暴发户刺激多了!不过路明非肯定不让她去。
路明非沉默着。他的目光扫过沉睡的伊莉丝,扫过庞贝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最后落在凯撒和诺诺交握的手上。窗外,新德里的灯火如同星河倒悬,繁华之下,是即将被彩色粉末淹没的、数十亿毫无所知的生灵。时间,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几秒钟的静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