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出神入化、登峰造极的境界!
子墨心中,第一次对那位素来以持重宽和示人的祖父,升起一股近乎凛然的寒意与佩服
——佩服其对人性的洞悉幽微到了毫巅,对帝王心术的把握精准如尺,更佩服其为了家族存续,不惜行此看似妥协退让、实则狠辣绝伦之策的冷酷决断!
然而,这佩服之中,更掺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与荒诞。
前太子刘疆!
那个在煌煌史册中不过寥寥数笔、被轻描淡写地记载为“早薨”的废太子!他的“早薨”,原来并非天意弄人,竟是如此一场冰冷肮脏、以生命为筹码的政治交易!
一个年轻的生命,一个本可能拥有截然不同命运轨迹的人,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成了帝国权力巨轮下被无情碾碎的祭品,成了平衡各方势力、安抚帝王疑心病的一剂药引!
煌煌史册背后的真相,竟是如此残酷而血腥,掩藏在那些冠冕堂皇的“仁厚追封”、“太牢厚葬”的锦绣华章之下。
子墨作为来自后世的灵魂,此刻才无比真切地触摸到这历史长卷背后,那令人窒息的冰冷铁幕与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除掉刘疆!
这不仅是履行与郭况那场魔鬼交易,更是替陛下刘庄,亲手拔掉那根深埋心头近二十年的毒刺!
刘疆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刘庄帝位合法性的无声质疑,是郭氏门阀复辟野心中最核心、最顽固的图腾。
他的“病逝”,将彻底斩断郭家拥立旧主的最后妄想,也将刘庄心中那根最深、最隐秘、日夜折磨他的肉中刺,连根拔起!
从此,这位帝王才能真正在龙椅上安枕。祖父信中那句言简意赅的“陛下心安”,四个字便道尽了这交易最核心、最赤裸的帝王心术。
马车猛地颠簸了一下,将子墨从冰冷的思绪中惊醒。
他睁开眼,眸底一片深潭般的幽暗,倒映着车窗外飞掠而去的、无边无际的沉沉夜色。
他理解了祖父的布局,洞悉了陛下的心思,甚至亲手推动了这架名为“交易”的死亡绞盘。
但心头那份属于现代灵魂的强烈震撼,对历史真相赤裸裸的冰冷认知,以及一丝难以言喻、却又被理智强行压下的悲悯,却如同这车窗外无孔不入的寒风,丝丝缕缕,缠绕不去。
“驾!”
车夫一声轻喝,扬鞭催马。车轮骤然加速,碾过官道上清冷的月光,发出急促而单调的声响,向着长安的方向疾驰而去。
子墨知道,当这辆马车驶入长安城巍峨城门的那一刻,一个属于前太子刘疆的时代,将无声地、也是必然地,在黑暗与交易中,走向它早已注定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