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墨口中吐出的任何一条罪证,都足以让郭氏这株扎根帝国数百年的参天巨树,在顷刻间被连根拔起,灰飞烟灭!
郭况枯瘦的手背上,苍老的皮肤下,青筋如同苏醒的虬龙,根根暴起!
那双深潭般的眼眸中,强行维持的平静被彻底撕碎,惊涛骇浪般的惊怒、难以置信的骇然,以及一丝被当众剥去所有伪装的狼狈,疯狂翻涌!
但他终究是掌控帝国顶级门阀数十载、历经无数风浪的老狐狸,这剧烈的情绪风暴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便被一股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压下!
他喉结滚动,深深地、如同破旧风箱般吸了一口气,试图重新掌控声音,但微微颤抖的胡须和骤然变得浑浊急促的呼吸,彻底暴露了他内心的天翻地覆。
“小…小王爷…”
郭况的声音干涩沙哑到了极点,如同砂纸在粗粝的石头上摩擦,带着一种垂死挣扎的意味,
“此等…构陷污蔑之词…岂可…岂可轻信?璜儿…璜儿他…断然不会…”
“构陷?”
子墨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无尽的嘲讽,如同冰原上刮过的寒风,
“信笺封口火漆,乃九幽会独有之‘鬼面狴犴’印!信纸所用熏香,乃御赐贡品‘伽南沉’,除宫中贵人,唯郭府世子用度!
字迹筋骨,私印纹样,经尚书令杜诗、太史令班固会同三司文书高手,日夜勘验,铁证如山!
伪币铸模、工匠人证,此刻正锁于司隶诏狱,口供画押俱全!老太公莫非以为…”
子墨的目光锐利如刀,刺向郭况,
“陛下龙案之上,没有此信此证的誊抄副本?”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郭况的心头!每一个证据链条的抛出,都如同在他摇摇欲坠的堤坝上凿开一个巨大的缺口!
他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后仰,仿佛被无形的重拳击中,强撑的气势如同被戳破的皮囊,瞬间泄去大半。
他明白了,彻底明白了。子墨此来,绝非试探,而是手握足以将整个郭氏打入万劫不复深渊的如山铁证!任何狡辩,在此刻,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徒增其辱!
子墨悬停已久的指尖,终于落下。
嗒!
那枚温润的白玉棋子,并未落在棋局最惨烈的中腹绞杀之地,而是轻飘飘地、精准无比地点在了棋枰边缘一处看似无关紧要、实则扼守着黑棋大龙唯一退路的“一·一”位!
这步棋,看似闲庭信步的随手一着,却如同在郭况已然崩塌的心理防线上,压下了最后一根足以碾碎一切的稻草!
“老太公,”
子墨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裹挟着西伯利亚寒流的朔风,瞬间吹散了水榭内最后一丝龙涎香带来的虚假暖意,
“陛下仁厚,念郭氏累世功勋,于国曾有微劳。更念老太公年高德劭,一生谨慎。故,愿网开一面。”
郭况浑浊的眼中,如同即将溺毙之人抓住了一根浮木,猛地爆出一丝微弱而炽烈的光芒!
那光芒里混杂着惊疑、狂喜和一丝难以置信的侥幸!
子墨的目光却如同万载玄冰打磨成的利刃,穿透那丝微弱的光芒,深深刺入郭况眼底最深的恐惧与希冀之中。
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千钧重量,如同冰冷的铁律镌刻在对方灵魂之上:
“前太子刘疆…身染沉疴,缠绵病榻已久,药石罔效。
若其不幸,天不假年,陛下必追封尊荣,以太牢之礼厚葬于北邙。郭氏一门,仍为国之柱石,累世簪缨,富贵荣华,与国同休。”
轰——!!!
如同九天神雷在郭况的颅脑内炸响!他瞬间读懂了这“网开一面”背后那令人窒息的冰冷真相!
什么念及功勋!什么顾念年高!皇帝和眼前这位靖王,是要用他郭家倾注了全部心血与野望、他们费尽心机想要扶上至尊之位的刘疆的性命,来换取郭氏一族卑微的苟延残喘!
这是交易!是赤裸裸的、用至亲骨血作为筹码的、肮脏残酷到极致的政治交易!用刘疆的死,换取郭家的存续!用他郭况嫡亲外孙的命,来堵住皇帝心中那根深埋了二十年的毒刺!
“你…你们…好狠!好毒!!”
郭况再也无法维持任何体面与镇定,枯瘦如鹰爪的手指猛地死死抓住紫檀棋枰的边缘,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瞬间变得惨白!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旧风箱拉扯般的可怕声响,浑浊的双眼瞬间布满血丝,死死瞪着子墨,眼中充满了被至亲背叛、被权力玩弄于股掌的滔天愤怒与彻骨绝望!
子墨对他那择人而噬的目光视若无睹,缓缓站起身。
玄色的袍服垂落,挺拔的身形在柔和的灯光下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影,将瘫坐在蒲团上的郭况彻底笼罩。
他居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