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墨端坐在案台前,玄色官袍上的金线暗纹随着他的动作若隐若现,宛如蛰伏的蛟龙。
他垂眸摩挲着案头的青铜镇纸,指腹抚过镇纸上镌刻的饕餮纹,冰凉的触感让他愈发清醒。
阶下,一众属官肃然而立。南中英身姿如松,腰间佩剑泛着幽光,剑柄处缠绕的红缨早已褪色,却依然在微风中倔强地颤动;
假佐使含笑眯起的双眼中藏着锐利锋芒。
黑骑统领班超昂首挺胸,战甲在晨光下熠熠生辉,胸甲上斑驳的凹痕无声诉说着往日的厮杀。
工坊总管张恒、簿曹刘平贵等人也整齐列队,衣摆间的铜铃随着呼吸轻响,叮当作响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却又像是暴风雨前的微弱前奏。
“开始吧。”子墨微微抬手,袖中滑落的玉扳指撞在案上,发出清越声响,这声响如同发令枪,正式拉开了今日晨会的序幕。
属官南中英踏前一步,靴跟重重叩击青砖,回声在大堂中久久不散:
“大人,昨日陛下临朝大议,将前日弹劾大人之事,定为‘图谋颠覆司隶七郡革新之业、妄图阻遏大汉昌隆之逆举’。”
他声音顿挫,字字如铁,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迸发而出,
“圣怒之下,待御史朱浩当场处斩,新上任的御史中丞陶建投入天牢,尚书台刘虹贬为庶民。其余参与构陷者,皆依律严惩。”
众人听闻,面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窃窃私语声如潮水般涌起。
“朱浩平日里就仗着自己是旧臣,这次弹劾大人是跳得最凶的家伙,也算是罪有应得!”
“是啊,御史中丞和尚书台的人跟着朱浩瞎起哄,根本就是被大司空鲂昱和大司徒郭丹当枪使!”
唯有子墨神色未动,指尖无意识地在案上轻点,仿佛在推演着什么复杂的棋局。
他心中明镜似的,这般结果乃是新皇刘庄与祖父邓禹与朝中旧势力激烈博弈,竭尽全力才换来的。
前日朝堂之上,两股势力联名弹劾,言辞凿凿,大有将自己拉下马的势头,若不是陛下巧妙回避,祖父邓禺及时示警,为自己争取了宝贵的时间扭转乾坤。否则,这场危机根本无法化解。
看来,大汉朝廷盘根错节的旧有势力,绝非一朝一夕便能撼动,虽然拿下了几个关键位置上的大臣,但新皇刘庄若想真正拥有一批忠心耿耿的良臣猛将,还有漫长的路要走。
南中英抬手示意众人安静,袍袖带起一阵风,将案上的竹简吹得簌簌作响:
“陛下为彰显支持司隶七郡革新发展之决心,特下两道圣旨。”
他从袖中取出明黄卷轴,展开时丝绸摩擦的窸窣声格外清晰,
“其一,凡涉及此次事件的司隶七郡官府、世家权贵,皆由司隶校尉依大汉律法全权处置;
其二,凡在司隶七郡革新发展中功绩卓着者,其子弟可由司隶衙门举荐,直接进入大汉辟雍太学院深造。”
“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入太学院,便如同踏入了大汉官场的青云梯,往后仕途一片光明!”
“陛下对司隶新政的扶持,当真不遗余力!”
“如此厚赏,怕是要引得百官、世家争相讨好司隶大人,日后大人怕是要应接不暇了。”
议论声如煮沸的鼎炉,众人眼中闪烁着兴奋与期待。
子墨却突然冷哼一声,指节重重叩在案上,声响如惊雷炸响,瞬间将喧闹碾得粉碎。
众人如受惊的寒鸦,齐刷刷噤声,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莫要被一时的赏赐蒙蔽了双眼,革新之路荆棘丛生,旧有势力绝不会善罢甘休,越是此时,越要保持警惕。”
子墨的话语如同一盆冷水,浇灭了众人的兴奋。
南中英咳嗽一声,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明日便是司隶七郡四十八县革新发展大会,届时县令、郡守、世家及大商贾代表,共计一百二十八人将与会,目前各项筹备工作均已妥当。”
“王景大人到了吗?”
子墨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难得的急切。
这位治水大家的到来,关乎着七郡水利革新的成败,容不得半点马虎。
七郡之中,泾渭河道堵塞、水患频发,若能借助王景的 专业能力,改进水利设施,不仅能解决民生问题,更能为农业生产提供保障,推动革新进一步发展。
含笑跨前半步,抱拳行礼:
“回大人,王景大人昨夜已抵达蓝田县,今日定能到长安。”
他话音刚落,子墨点头,接着又问:
“假佐使,你来说说最近可有新情况?”
含笑清了清嗓子,从怀中掏出一卷密报,展开时纸页发出细微的脆响:
“回大人,长安京兆尹林枫昨日依旧未到京兆衙门办公,目前由左冯翊朱大人和右扶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