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拂晓,毛鸡岭方向突然传来枪声,起初像爆豆,渐渐连成一片滚雷。周文彬猛地举手,队伍立刻伏在草丛里。他爬到树杈上张望,望远镜里,湘军的黄旗正在山坳里移动。“是六军团的方向!”他把任弼时的长衫下摆塞进腰带,眼镜片反射着晨光,“记住,冲出去就喊‘任政委在此’,把嗓门提到最大!”
此时的毛鸡岭,任弼时正靠在岩壁上喘气,帕子上的血渍已经发黑。“政委,肖克师长带着后卫连快顶不住了!”通信员的绑腿被血浸透,“黔军从老鹰嘴包抄过来了!”远处的枪声里,夹杂着湘军“抓活的任弼时”的喊叫。
肖克的驳壳枪“咔嗒”一声空仓挂机,他把最后一颗手榴弹往石头上磕了磕,拉弦的手指被冻得发紫:“跟他们拼了!让政委突围!”战士们纷纷上好刺刀,枪刺在晨雾里闪着寒光。
就在这时,西南方向突然响起冲锋号——周文彬带着小分队从陡坡上滚下来,灰布长衫沾满泥污,却仍挥舞着望远镜高喊:“我是任弼时!同志们跟我冲!”他故意把声音喊得嘶哑,像极了连日劳顿的任弼时。
“在那儿!抓住任弼时!”湘军指挥官的吼声震得松针簌簌往下掉。黑压压的队伍立刻调转枪口,子弹嗖嗖地从周文彬耳边飞过。他故意把队伍往开阔地引,战士们边打边退,步枪“砰砰”的枪声里,还夹杂着他用铁皮喇叭喊的“向左侧突围”——其实那是故意说给敌人听的。
关在笼子里的信鸽被湘军放了出去,翅膀拍打着晨光,飞向指挥部。信纸上写着:“发现任弼时主力,正围歼于毛鸡岭西南。”
就在敌军调动兵力的瞬间,任弼时突然从岩石后站起,猩红的手帕在空中一挥:“主力跟我走!”红六军团的战士们如潮水般涌向敌军刚撤开的缺口,肖克举着刺刀冲在最前面,他的军帽被打飞了,露出被弹片划伤的额头,血顺着脸颊往下淌,却笑得满脸灿烂。
“来得好!”毛鸡岭另一侧的山头上,贺龙猛地挥刀,刀光在朝阳里划出道弧线。白马像离弦之箭冲下山岗,马蹄踏过的草叶上,露珠溅起又落下。红三军的机枪手把枪管架在树杈上,水冷套筒里的水被震出飞沫,子弹织成的火网瞬间撕开敌军侧翼。关向应骑着匹枣红马紧随其后,新写的歌词从布袋里散落出来,被风卷着飘向战场——“六军团,远征来,会师黔东喜开怀”的字迹,恰好落在个冲锋的红军战士肩头。
周文彬的胳膊被流弹擦伤,血顺着长衫袖口往下滴,却仍在高喊:“往这边打!”直到看见任弼时的身影出现在山坳,他才腿一软坐在地上,眼镜滑到鼻尖,露出布满血丝的眼睛。任弼时走过来,掏出自己的眼镜给他戴上——这副金丝边的眼镜断了条腿,用银链拴着挂在脖子上。“你的眼镜,”任弼时的手指擦过周文彬镜片上的泥点,“比我的还结实。”
周文彬刚要说话,就被阵震天响的笑声打断。贺龙搂着肖克的肩膀,两人的军衣都被血浸透了,却还在互相捶打。“我说老萧,你这模样可够狼狈的!”贺龙指着他没戴帽子的脑袋,“小心晒脱皮!”肖克笑着回敬:“总比你丢了烟袋强——刚才冲锋时,我看见你的铜烟锅滚进草里了!”
苏小红抱着药箱跑来,草鞋早已磨穿,光脚踩在石板上,血泡被硌破,印出朵朵梅花。她打开箱子,里面的青稞饭团还带着体温,是战士们省下来的口粮。最底下压着半块布鞋补丁,蓝布上绣着朵蒲公英——那是周球保的信物,此刻沾着硝烟,针脚却依旧细密。“任政委,肖克师长,你们受伤没有?”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麻利地打开酒精瓶,浓烈的气味呛得她直咳嗽。
田小树背着柴刀从密林中钻出来,裤脚沾满油茶汁,在草叶上蹭出紫黑色的痕迹。“贺军长,我带你们走近路!”他举着刀在前面开路,刀刃劈断荆棘的脆响,混着远处的号声,格外清亮。
关向应捡起片飘落在马前的歌词纸,突然放声高唱:“六军团,远道来,弟兄携手打反动派……”战士们纷纷跟着唱,歌声震得枝头的露珠簌簌落下,在草叶上汇成小小的溪流。周文彬也跟着唱,尽管他的嗓子已经喊哑,却唱得格外用力,眼镜片后的眼睛里,映着朝阳染红的天空。
贺龙勒住马缰,白马打了个响鼻,似乎也在侧耳倾听。远处的山坳里,红六军团的号声正与红三军的歌声交织在一起,像条看不见的线,把两支队伍紧紧连在一块儿。朝阳从椅子山后爬上来,把战士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无数条奔向胜利的道路,在黔东的晨雾里,缓缓铺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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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伍行至一处平缓的山坡,贺龙翻身下马,让白马啃食带着露水的青草。他走到任弼时身边,两